密集的細雨，撲面而來，在前窗上跳躍。晃來晃去的刮雨器，掃蕩着紛紛揚揚的雨點。老王的眼前，被一條條蚯蚓似的雨水，遮的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時鐘剛過六點，清晨的馬路上，車輛已經川流不息。老王將行李放在後排座位上，坐在副駕一邊和全神貫注開車的老婆聊天，一邊打開了手機。
他突然想到，總公司的名稱和管人事的李經理的電話號碼沒有告訴老婆，畢竟這一去千里之遙，萬一有個閃失她也好聯繫經理。前兩天只顧問李經理那裏的工作和生活上的瑣事，倒把最重要的——今天要去的總公司，忘了問名字。
他只知道分公司的名字。
於是，他拿起手機，詢問李經理，可打了幾次都無人接，便發了個微信，終於在車子將要到火車站時，她回了過來。老王看了公司名字好生奇怪，便在百度上搜索：結果是公司倒有，但不像李經理跟他說過的是個大公司。
老王按照這個公司上提供的法人電話號碼打過去，法人告知本公司沒有專職管人事的，要打工直接找他。老王頓感不妙，立即叫老婆靠邊停車，把李經理的電話號碼告訴她，叫她用她的手機聯繫李經理。
接通後，老婆編了個慌，說她的哥哥要打工，她在手機BOSS招聘軟件上，發現她的公司招聘的工作蠻適合她哥哥的，所以打電話證實一下，希望李經理加她微信，告訴她的公司名字和地址。
不一會兒，公司的名字發過來了，兩人一看，一頭霧水，懵了：兩個公司的名字完全不一樣！再查百度，發現該公司經營的項目與李經理和老王所說的截然不同。
從發給兩人的公司名字異同到兩個公司規模、經營的範圍，老王察覺李經理騙了他，於是在火車發車前一小時，果斷地退了火車票。雖說損失了20%，幾十塊錢，可止住了到那邊預料不到的各種損失。
他想起了那年去北京……
那一年正月十七，他在當地求職無門，便在手機58同城上找到了一家北京的建築公司。
當他坐了一夜火車趕到北京又從北京火車站乘地鐵立了幾十站、疲憊不堪地揹着揹包、手拉兩個行李箱出現在站口的時候，老王感到精疲力盡、支撐不住了。雖然室外寒風凜冽，但他已經大汗淋漓了。
唉，他不到；不管火車站還是地鐵站，乘、出都要步行很長很長的過道，經過多少多少級上下臺階。對於年近花甲又肩背手拿的老王來說，確是吃盡了苦頭。
那時的他，恨不得扔掉百十斤重的行李，空身一人去打工。可行李裏，都是一年四季必不可少的換洗衣服及生活用品。
家裏有，節儉的他，捨不得再買新的！
當他拿起手機聯繫那個建築公司招聘人時，那個人問了他是否一個人、在什麼地方後便叫他在那兒等，一會兒有車來接。
果然，兩個年輕人開着輛舊轎車來了，一下車幫他把行李箱扔進後備箱，直接把他從繁華的市區帶到只有空空的工棚沒有工人的荒涼郊外。
下車後，他跟着一個人來到工棚二樓，入職登記填表，然後這個人叫他先交一個月的六百元伙食費，完事後給了老王一張不知真假的飯卡。
走下二樓，這個人對他說：你應聘的倉庫保管必須掌握防火知識，需要經過培訓方可上崗。培訓我們已經給你聯繫好了，這是某某某培訓地址，你直接乘地鐵去，說完給了老王一張名片。
兩個人開車又把他送到原來的地鐵站。將近地鐵站時，兩人叫他下車，一前一後帶着他來到一家菸酒店，叫他買兩條香菸，說是幫他送給考證的人。
老王隻身在外，本來就膽小怕事，只好聽他們擺佈付了款，然後上車，兩個人把他送到地鐵站口，丟下行李，揚長而去。
他知道自己上了當，立即走到附近的派出所，尋求幫助，希望他們出面制止這夥人的拐騙行爲。
當他詳細把自己的遭遇以及北京建築公司招聘聯繫人的電話號碼告訴他們時，他們只是聳了聳肩，認爲小事一樁，無足輕重，不值得案情記錄。神情沮喪的老王，只好走出了派出所。
不能再錯下去了！到某某地培訓，肯定是套路！老王當即沿原路返回火車站，買回第二天回老家的火車票。
想到這裏，老王不禁捫心自問：難道今天去山東威海打工是當年去北京打工的重蹈覆轍嗎？可是就在前幾天，他生怕再上當受騙，當着兒子老婆的面，把與李經理的聊天錄音內容從頭至尾放了幾遍。
老婆當即沒有異議，只是叫他不要再放錄音，感到厭煩；只有兒子建議不要去太遠，在附近找點活幹幹就算了。
他不禁把聊天記錄從頭至尾再梳理一遍，老王感到有些地方可能大意了：第一，李經理說到船上搬運要給他辦兩個證，是否到時向他收取上崗培訓和考證費？
第二，她對老王說船上搬運幹不動的話可以安排去廠裏，岸上有他們公司的加工廠，那裏的活兒輕鬆，可是她沒有發給他廠裏工人工作時的視頻，倒是船上搬運她主動發了兩個工作視頻，這個廠可能是個幌子？
第三，領取工作服、鞋帽、牀上被褥，要自己先行墊付580元，等幹完一個月連同車票一塊報銷。爲什麼領取這些，應該公司免費發給，怎麼要叫工人出錢買呢？
風吹走了烏雲，雨停了。老婆開着車，從火車站向家的方向飛奔。老王還是坐在副駕上，此時低着頭，沉思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