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黑門的甘露,降在我們中間

我是個很愛講道理的人,從我之前寫的無數篇觀點文就知道,閒來沒事的時候,我最愛扯淡,而且扯得很辨證。

可是,當真正的大是大非尤其是關乎自己的至親關係出現問題的時候,我卻一個屁都放不出來了,那時候所有的道理都已蒼白無力,除了喉頭髮硬,除了痛徹心扉,除了淚如雨下,我再也不會其它了。

這個世界有一種情何以堪叫做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你們卻做了仇人。還有一種無奈叫做滿腹經綸卻無能說道一二。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剛讀一年級,和同桌凌軍都是班主任最喜歡的學生。我倆在班主任吳老師的眼裏,就像寶貝,千般呵護萬般寵愛的樣子,因爲我們成績都好,又很聽話,真是老師的“愛學生”。

有一天,我和凌軍不知爲什麼吵架了,我把她的小辮兒扯了,她把我的書本撕了,我倆在那裏大哭起來。班主任聞訊趕來,手裏拿着一根棍子,直問:誰欺負了你們?誰欺負了你們?我要揍扁他!說,是誰欺負了你們?

當同學們都在那起鬨說是我和凌軍吵了架時,我看見吳老師那根揚在空氣中的棍子僵住了……我忘了最後老師說什麼了,但是那根僵住的棍子和她錯鄂難過的表情一直留在我的腦海裏,誰知道那一刻,老師究竟爲難到了何種程度?都是她喜歡的孩子,那根高高舉起的棍子,要去抽誰呢?

去年疫情關閉在家的時候,我們整日裏無所事事,也許是空間太小,過於壓抑,兩個孩子在洗刷的時候吵起來了,狂躁的聲音像是在撕裂一塊沒有盡頭的帷布,如果我不去阻止,幾乎沒完……就算我去阻止了,我也能感覺到兩個孩子像兩頭發了狂的小野牛,彼此都想將對方頂死。

那時我站在她們中間,情願她們一起來攻擊我,將我頂死。我無法忍受兩個孩子互相傷害的一幕,她們不知道,其實她們撕裂的是我,是我這個愛她們入骨的母親,那時驚慌失措的我,失聲痛哭,懇求她們冷靜,我說是我錯了,我道歉好不好?

如果你們愛我,如果你們真的愛我,就不要讓媽媽這樣被你們架在火上烤了——都是媽媽最愛的孩子,當你們互相傷害的時候,最受傷的是誰?不是可憐的媽媽嗎?

中年人有一種崩潰,叫做說不得……一旦說出來,那就會連着身邊的人,一起崩盤。我不知道中年男人的世界裏,堅強和脆弱,隱忍和爆裂,是不是就隔張紙的厚度?情緒像一根無法控制的手指,一旦將這層薄紙捅破,誰也不能保證那些扛着生活重任的男人們不會淚流滿面。

弟和孩子爸吵架了,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前一個小時內還在分工合作一切都好好的,情緒來了,火山就爆發了。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橫亙在他們中間,像只被烤熟的羊,他們的火氣,足可以讓我一秒之內,變得十二分熟。

我不在他們撕逼的現場,孩子微信告訴了我,我真的不敢相信情緒不受控時,後果會如此可怕。看着他們兩敗俱傷的樣子,我心很痛……乾脆將我手撕喫掉吧。免得我在這人間,看見這情緒的活地獄,折磨着我至親的人,折磨我。

這是個遍地道理卻沒有一條爲我說話的年代。不必追問這人間的是非對錯,有時候,是別人在爲我們負重,我們不知道。也有時候,是我們在爲別人墊底買單,別人也不知道。

當利益成爲可追逐的唯一的目標時,我們就把愛丟失了,沒有了愛,任何一場合作都是赤裸裸的交易,沒有了愛,誰都無法公平地均衡雙方的利益。沒有了愛,誰都不會服誰的氣,也不願憋誰的氣。沒有了愛,所有心甘情願都成了利益的內驅力,一分不平,就十分來火。

原來一切美好關係中的痛心疾首,都是缺少了愛,或是突然迷失了愛,或是愛得不夠深。

如果足夠愛,只要想想愛我們的人在我們中間傷心難過的樣子,我們就該忍住一切的忿忿不平……因爲每個人,都有一份自定義的“忿忿不平”,何必拿出來一較高低,造成巨大的內耗。

“看哪!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這好比,黒門的甘露,黑門的甘露降在錫安山,又好比,那貴重的油,澆到亞倫的頭上,流到鬍鬚……”

願黑門的甘露,降在我們中間。讓我們所愛的人,都能和睦同居,好叫那愛我們的,都不致痛心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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