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有属于自己的颜色

《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读后感     作者:村上春树

多崎作在名古屋郊外的一所公立高中上学,一年级夏天因为参加义工活动和同班的四个同学成为好友。那次活动是学校布置的社会课暑假作业,可在规定时间结束后,小团体继续按照自身意愿自发地活动。除此之外,休息日里五个人还一起去远足,打网球,去海岛游泳。这五个人都是大城市郊外“中上等家庭”的孩子,父亲不是专业技术人员,就是在一流的企业供职。他们上的也是重点学校,成绩总体都很好。

除了多崎作,其他四人还偶然有个小小的共同点:名字里都带有颜色。两个男生的姓氏是赤松和青海,两个女生姓白银和黑野,唯独多崎作与色彩无缘。大家很快都以色彩称呼彼此,“赤”、“青”、“白”、“黑”,而他仅仅被喊成“作”。为此,作从一开始就体会到了微妙的疏离。名字里带不带颜色,自然是和人格毫不相干的问题,他完全明白这一点,可又深感懊恼。

“赤”的成绩出类拔萃,天生不服输,网球比赛一落败就心情不爽;“青”是橄榄球部的前锋,体格无可挑剔,他不太适合踏踏实实的学习,但性格爽朗,人见人爱;“白”五官端正,体态修长,她走在路上,擦肩而过但人经常情不自禁的回首张望,而且会谈一手美妙动听的钢琴,李斯特钢琴曲集《巡礼之年》是她经常弹的曲子;说起“黑”的容貌,比姿色平平略高一些,不过表情生动,活泼可爱,跟她聊天既愉快又刺激,她还是个热心的阅读爱好者,总是手不释卷。

如此想来,小团体中唯独多崎作没有鲜明的特征和个性。作不讨厌运动,但没有加入体育社团;五官虽然端正,但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经常感到难以救药的无聊;对艺术没有浓厚的兴趣,不善于社交,经常脸红。硬要举出作的特点的话,就是五个人中大概他家最富有,还有一样不知能不能称作爱好,多崎作最爱做的事情是眺望火车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始终如一地沉迷于火车站。勾起他兴趣的,不是制作精巧的机车头和车厢,不是错综负责的铁道线,而是像附属品一样被搁置一旁的普通的车站。他喜欢观察列车驶过这样的车站,想象着乘客熙来攘往的身影,聆听站内广播和发车铃声。但多崎作自觉的单调,在他以外的四个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作在这个小团体中,像小树从地下汲取养分一般,接受着青春期必需的养分,充当成长的珍贵食粮。可他心底又时常有种恐惧,担心有朝一日被这个亲密的共同体筛落或排挤,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这种不安常常冒出头来,仿佛阴暗不祥的礁石在落潮后露出水面。

直到高中毕业之后,只有作离开了名古屋,考进了东京的大学,另外四人都考进了当地的大学。因为作考取的大学有个“车站建设第一权威”的教授,作想跟着他去学习建造火车站。学校一放假,作就立刻赶回名古屋,尽量跟大伙儿待得久一些,几乎和以前一样亲密。

得知这个团体已经离开了作,是在大学二年级的暑假。以那个夏天为界,多崎作的人生变得截然不同。就像险峻的山脊让山两侧的植被面貌发生陡变一般。

”抱歉,希望你不要再给任何人打电话。”青说。

“我无意做别人厌恶的事情,只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作说。

“这个不能由我告诉你。”青说。

“这是大家的意思吗?”

“嗯。大家都觉得遗憾。”

作还没想出该说什么话,电话就挂断了。

回到东京后整整五个月里,多崎作就活在死亡的入口,在黑暗无底的洞穴边筑起狭小的蜗居,孤零零的生活。在那些日日夜夜里,自我了断对他来说似乎最为自然、合情合理。多崎作如此强烈地被死亡吸引,起因十分明确:四位相交多年的密友忽然向他宣告,“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和你说话了。”斩钉截铁,毫无妥协,又突如其来。而且没说明为何一定要他接受如此严厉的通牒。他也没有再特意询问。

多年过后,已经36岁的多崎作成了一名造火车站的工程师,也有了新的朋友和新的女友。经女友的鼓励和帮助,多崎作下定决心依次拜访少时的好友,想要弄清楚十六年前的真相。

离作最远的是黑,她嫁到了芬兰。

作坐了十一个小时的飞机,从日本到了芬兰,又费了颇多周折到了黑一家的夏季别墅。那是在树丛中的一幢小巧的木屋,旁边有湖,湖水中倒映着白桦树的影子,有座小小的堤坝,一艘深黄色的小艇系在溪边。作见到了黑,两人在《巡礼之年》的钢琴曲中把零碎往事一点点拼凑起来……

黑说:“你很温柔,冷静又稳重,而且那时就有了自己的活法。还长得很帅哦。”

芬兰夏日的森林里常起风,宽广的湖面上处处涌起白色的涟漪。鸟鸣声传入耳际,是奏出从未听过的奇艺旋律的鸟儿。

“并不是一切都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这是多崎作在芬兰的湖畔分别时,应当告诉黑的话,不过那时他没想到。“那时,我们坚定地相信某种东西,拥有能坚定地相信某种东西的自我。这样的信念绝不会毫无意义的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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