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田 （十一）
第二天李厚志就要動身赴任了，陳清水早早就安排好船工準備走水路送李厚志去南方報到。濱湖鎮大院的工作人員們也是一早醒來爲李厚志送行。人們眼含熱淚一個個與李厚志握手或擁抱，情景難捨難分。他們相互安慰着、祝福着，直到李厚志登舟啓航才都戀戀不捨返回駐地。
陳清水回到辦公室剛剛坐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用手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自責說：“真笨，只顧瞎忙竟然忘記讓李厚志回家一趟告訴家人自己被調走的事。”
對回家這事陳清水感覺後悔，其實李厚志並不後悔，他本人並沒有忘記。他之所以沒回家，是因爲他相親剛從家裏回來，才一天時間，不能再回去了。他覺得對調動這事只有等到上崗後再寫信告訴家人就是了。他心裏有數，只是沒有對陳清水講。可陳清水忘記了這一層，只感覺自己沒照顧到李厚志，是人情上的一大失誤。
後來陳清水想，忘記就忘記吧，以後自己回家的時候到李厚志家一趟，把這事親口告訴李爺，以彌補自己的過失。
陳清水坐在椅子上呆呆出神，李厚志這一走他有些不適應，心中感覺空落落的，直到小趙提着一瓶開水走進屋來他才緩過神來。陳清水站起來倒了一杯開水喝了兩口，他突然又想到李厚志在宴席上說到的自己與董姑娘婚事的事，他感覺李厚志走了自己有必要親自去董姑娘家坐一坐，以表示對自己婚事的重視以及對董家人的尊重。想到這裏，他向小趙交代了兩句話然後擡腿離開大院直奔董嬸家。陳清水沒帶任何人，也沒告訴別人自己要去幹嘛，他覺得這樣可以減少不少麻煩，說起話來也隨便，不受約束。
陳清水很快來到董家大門前，他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這是第一次來董家，他根本沒想到董家住所如此氣派。院子是四合院，房屋全是青磚瓦房，很不一般，完全出乎陳清水意料。陳清水本來認爲董嬸家也和其他窮人家一樣，住着坯壘草繕的泥土屋，院子也很破爛，不曾想自己錯了，事實不是這樣，董嬸家竟然住的如此上檔。
陳清水走進院子向四下看了看，這一看完全顛覆了他原來的認知。原來這出院子並不是董嬸家固有的，應該是分來的，因爲東西兩配房還住着另外兩家人，這院子應該是政府沒收的大戶人家的，然後分給沒房子住的窮人家。
陳清水站在院子裏左右觀看，突然上屋裏傳來了一個老人的問話聲：“小夥子，你找誰呀？”陳清水尋聲望去，只見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走出堂屋來到院子裏。
陳清水笑笑回答：“哦，老人家，我是來董嬸家串門的。我叫陳清水，在濱湖鎮上班。”
老人一聽來人是陳清水，高興得了不得，他趕緊把陳清水向堂屋裏讓。老人同時心想，怪不得兒媳婦那麼喜歡這個年輕人，還要把大孫女許配給他，原來這孩子真不錯，一表人才，年紀輕輕還當上了濱湖鎮鎮長，叫誰都喜歡。
老人走到陳清水面前熱情地說：“孩子，不，應該叫你鎮長，快屋裏請。你是貴客，不能站在外面說話。是吧？”
陳清水趕緊說：“老人家見外了，哪有什麼鎮長？就叫我孩子我聽着舒服，也感覺親切，或者叫我清水也行。我還有個乳名叫騾子，就叫騾子也順耳，你老是長輩！”
老人聽完爽朗地大笑起來，說：“哪能呀？你已經是大人了，還兼着職務，可不能再叫乳名。再說了，大小還是個官員，小名不能隨便叫。”
“沒什麼，叫什麼都行！”陳請水一邊說話一邊跟着老人走進堂屋。
看看屋裏倒是很寬綽，也挺乾淨，可就是沒有什麼擺設。除了客廳正中擺着一張八仙桌，一架條几，還有兩把椅子外，再也看不到什麼像樣的物件。
老人手指着一把椅子說：“孩子，坐坐，咱們爺倆首次見面好好說說話。”
陳清水並沒敢落座，他走到老爺子跟前把他先讓到座位上，自己這才陪在一邊坐下來。
董姑娘正在裏屋做針線，她聽到客廳有人說話趕緊走出來。她第一眼看到了陳清水，臉頓時羞得通紅。她轉身提來一把暖壺，然後拿來兩隻碗倒滿了熱水，一碗端給爺爺，另一碗端給陳清水，然後又走進裏屋。
這時董嬸也從周家大院做飯回來，她進屋看到了陳清水也是滿臉喜悅。董嬸放下手中的竹籃來到桌子前準備給陳清水倒水，陳清水見狀趕緊站起身來說：“嬸子，不用了，董姑娘剛剛倒滿我還沒喝呢。你老就別忙活了，坐下吧，咱們說會兒話，停一會兒我就走了。”
老爺子也勸兒媳坐下說說話，董嬸便搬來一條馬凳坐到陳清水一邊。
老爺子問陳清水：“最近這段時間工作還很忙吧？分田是個麻煩活兒，事兒太多。”
陳清水說：“還行，眼下分田工作早已結束。分田工作事情是不少，不過都已解決了，現在正忙着支前呢！”
老人說：“聽說你的搭檔姓李的被調走了，是嗎？那人可是一員干將，他這一走你的工作壓力可就大了，他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呀！”
“可不是嗎？那沒辦法，上級的命令必須服從，自己再難也必須放人。”陳清水說，“哦，爺爺，說起李厚志調走的事，我問你，你去過湖北嗎？那裏的條件比我們這裏如何？”
“去過，那裏山區較多，條件不如我們這裏。我們是平原地，各方面都比那裏好。”
“奧，這回李厚志就是去湖北，聽說還是山區，不知他這一走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我估計三年兩年回來的希望不大。”陳清水說。
“是呀，戰爭不結束，時局不穩他是回不來的。”老爺子說。
陳清水說：“是的，一點不假。”接着陳清水轉移了話題，他問老爺子，“爺爺，最近董叔也給家裏來信了嗎？他的部隊現在在哪裏打仗？”
老爺子說：“前段時間來過信，說是部隊正在進行渡江演練。他們部隊是在西線作戰，估計這會兒已打過武漢去了。”
陳清水說：“哎，我沒能參加渡江戰役是一大遺憾，作爲軍人能參加如此輝煌的戰鬥那是一生的榮光。”
“分工不同，打仗是爲了國家，在地方工作也是爲了國家。解放軍打過長江，我估計我們部隊會一鼓作氣把老蔣打敗，儘快結束內戰。”老人說，“真是應了那句古語，得民心者得天下。”
“事實就是這個理兒！”陳清水說。
爺倆正說着話，董姑娘又出來給兩人倒水。她偷偷看了陳清水一眼，很快紅着臉又走回裏屋。她此時已放下了手裏的針線開始專心聽陳清水與爺爺的談話，她感覺兩人說的話很新鮮，很耐聽。
陳清水與老爺子很談得來，爺倆由國家大事說到家長裏短，一直到天快黑了陳清水才起身告辭。董家一家老小一直把陳清水送到大街上才返身回家。（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