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戀的是外婆家的村落


我的童年有一半時間是在農村度過的,忘不了的永遠是外婆家所在的那個村落。

每每在沉寂的深夜,卸掉一天的疲倦和強顏歡笑,望着窗外霓虹燈下的都市夜景,一絲淡淡的念想會隨着濃濃的茶香,悄然飄向那個久違的小村落,那裏收藏着我童年的味道,每每回味起來,總會讓躁動不安的心境漸漸迴歸平靜。

那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離城也有幾十里路,但在我的記憶中,它就是我童年的天堂,經過幾十年的沉澱,漸漸融入了我的生命當中,化作血水流淌在身體裏,成爲我最後的精神部落,支持着我一路行走在這個喧囂的都市中。



這個村落小得可憐,記得父母帶我到外婆家的第一天,我就好奇地光着個腳丫子,偷偷地跑了出來,從村子南邊竄到北頭,接着又從東頭跳到西邊,也只是十來分鐘的時間。

但是我喜歡這個村落的顏色,目之所及,到處都是土黃色。不僅外婆家的地板是泥土鋪成,而且大院裏漾滿了土地的氣息,院牆是土打的牆,石桌是土色的,石井也是從土中挖掘出來,散發着濃濃的土香味,就連那個堆放雜物的草房也是土坯牆。



土地是村落的生命線,一進村就可以望見縱橫錯雜的小土路,如蜘蛛網般,撐開鋪成一片,將村落裏的家家戶戶和這片土地聯絡在一起。

當然,那片田地,麥浪,菜地,河水,任何時候閉上眼,我也能聞出它們的味道,清晰地感受到田間留下的我每一個腳印。



它們就是那麼魂牽夢繞般地流淌進我的夢裏,一年四季變換着不同的色彩,給這個恍如世外的村落染上一片片生機。

這般色彩,讓我的生命也璀璨起來。你瞧後山那片菜地,還留有我那時躬身學藝的稚嫩身影,那兒變幻的正是我童年的四季顏色:春天蔓延的是青一色的菜蔬與嫩草,夏天潑灑的是火紅一片的番茄,秋天是茄子給這片天地穿上了紫色的衣裙,而冬天更多的時候是持續數日的雪花,給整座園地披上厚實的白紗。



當然,村落帶給我更多的是童年的自由和快樂。那陣子,天剛麻麻亮,此起彼伏的雞鳴聲就會穿透整個村落。我懶洋洋地橫躺在牀上,半眯着睡眼,享受着這片刻的愜意和快樂,夢幻般地融入晨霧中的田間小路。

晨光中,我不時地與那些還揉着惺忪睡眼的麥穗打着招呼,俏皮地偷聽着樹梢頭的鳥兒打情罵俏,還有池塘邊不知名的植物躲在暗處悄悄地打量着我。就在我幻想着自己長出雙翅飛入它們中間時,外婆的一聲催促聲總會不合時宜地打破我的美夢。

當然,這個村落裏少不了我們的瘋瘋癲癲,像爬樹掏鳥窩,捉知了,打羣架,捉迷藏,過家家,甩泥巴,這些讓我們不厭其煩地玩鬧着,傻瘋着,直到把童年玩出了窟窿,再也回不去了。



一切都在變,唯獨外婆家的村落依舊是兒時的模樣,永遠完整地保存在歲月的沉澱中。有時起了念頭,十分懷念外婆家的村落,想回趟看看,但是又害怕此去一趟,會永遠失去生命中那份完整的村落。

每當思戀襲來,我只能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四處尋覓着外婆家那座村落的影子和味道,直到思戀把歲月的痕跡沖淡,讓我穿越時光重返這個溫暖而又有靈性的小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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