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山河袈裟》

李修文在《山河袈裟》自序中這樣寫道:

“收錄在書中的文字,大都寫於十年來的奔忙途中,山林、小鎮、寺院、片場、小旅館與長途火車,以上種種是爲我的山河。”——此爲山河!

“十年了,通過寫下它們,我總能徹底地坐實了自己的命運,唯有寫作,即是困頓裏的正信,也是遊方時的袈裟。”——是爲袈裟!

但這兩個定義都不足以概括《山河袈裟》一書的真正要義!這兩個定義只能擔負起簡單地概述,概括出這本書的範圍與手段,是《山河袈裟》賴以存在的外在形式。而其內核卻是炙熱的,苦澀的,吞下去就會翻江倒海,激起、刺痛、 滌盪!

那萬千生靈——寄居於山河之間,奔波于山河之間,匍匐于山河之間,浩蕩于山河之間的萬千生靈,被同樣在山河裏寄居、奔波、匍匐的作家李修文用一支筆連綴成衣。

他以滿目的熱切,滿腔的熱忱,滿懷的感激,將所見、所觸,連綴成一方袈裟。但這襲袈裟不懼羞恥,不憚於寒熱蟲獸,它不用於自保、護以周全!相反,它將人間的苦辣酸甜,人生的悲歡愁苦、人心的七情六慾、人世的禍福罰罪,統統攪拌、揉搓,然後以之沾染、浸泡,最後披於身上,行走于山河莽原之間。

披此袈裟,猶如披一甲冑在身,讓你在人間“孤絕處、荒寒處、窮醜困惡處,見大悲喜、大莊重,見出讓生活值得過的電光石火”。然後心裏死死地咬着一個信念,吐出一句帶血的話:人生絕不該向此時此地舉手投降

記得翻開第一頁,我便有一種炫目之感,我深深陷落,欲罷不能……以至於一段時間裏,我如醉如癡,我的思想與感官都沉溺在這些文字裏,這本“誠懇之書”“有情之書”中!

在這些精妙而深情的文字中,我的心中氤氳着那麼多感同身受,那麼多直抵靶心……但我說不出一個字,說不出一句話,發不出一個聲音——從我心中發出的任何一個字、一句話、一個聲音都蒼白無力,都畫蛇添足、都欲蓋彌彰——在那些境遇,那樣的深情,那些文字面前,我羞怯不已!

正如《山河袈裟》第一篇《羞於說話之時》裏的那段話:

“當造化境遇和難以想象的機緣在眼前展開時。不要喧譁,不要佔據,要做的是安靜地注視,是沉默,不要在沉默中爆發,而要在沉默中繼續沉默。”

“此處的害羞不是看輕自己,而是格外看中了自己以外的東西,此時的不說話,其實是要叫說話語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能夠匹配得上被它描述的事物,猶如我們的一生:不是一味地去戰勝,也不是一經碰觸便潰逃遠遁,而是不斷地想出法子,使之恰如其分,如果此時是恰如其分的,那就請此時變作行船,送我們去往他處去,迎接其他時刻的恰如其分!”

我不得不想法子恰如其分地與它相處——

終於,一遍一遍地讀它,放棄描述,放棄表達,閉上嘴巴,羞於說話!

終於,我平生第一次小心翼翼又義無反顧地把這本書塞給一個人,總有一種情緒難以抑制,讓我情不自禁!所以我不容分說塞給他,用以安頓!

那時,我激動又膽怯,羞澀卻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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