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像戀人

文/巫婆梅


方毅被捕,江城突然就炸了。無論是朋友圈、頭條還是微博,方毅被捕的消息都位居第一。

“方毅因涉嫌性侵被捕……”

“知名蠟像藝術家方毅被捕入獄……”

“知名藝術家因性侵身敗名裂……”

每一條消息都被轉發上千萬次,評論更是一直在飆升。

“翩翩公子,怎麼可能性侵,別不是那女的在YY人家吧。”
“樓上怎麼說話呢,披着人皮的狼,從古至今都有。”
“他就是人面獸心,問問他,我閨蜜小鶴哪去了?”
“樓上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殺人滅口?”
“……細思極恐。”

網上的一切,方毅已經不知道了,因爲此刻他已經穿上看守所的馬甲被羈押在江城市看守所裏。方毅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已經確認和他是男女朋友關係的程曉,爲什麼突然就起訴對她有性侵害行爲?

想起和程曉的相識,方毅到現在還覺得很香甜。三年前,方毅的蠟像創作遭遇瓶頸,他回到江城的鄉下老家找靈感。其實,方毅是很害怕回老家的,在他的記憶裏總感覺發生過什麼事,但他記不起具體是什麼事。

方毅每次回老家總會做噩夢,他的夢裏有個眼睛大大,鼻子小小,笑起來牙齒亮晶晶的女孩子,可只一瞬間她的臉上佈滿了刀痕和血跡,大大的眼睛裏只剩下恐懼。夢裏還有一個聲音,是一把刀在砍骨頭時發出的聲音——哐當哐當的。

每次做噩夢,方毅都會夢遊,有時候只在老房子的院子裏轉悠,但大多時候都是在老房子不遠處的破舊的小屋門前醒來。每次醒來方毅都感到害怕,但害怕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或許僅僅是害怕那個噩夢。

方毅也想問問親人,但母親對於他來說就是父親做的那一尊蠟像。至於父親,高一那年父親因醉酒與人打架以至於被人打死。或許因爲母親早逝,父親又是因酗酒鬧事而死,他性格內向,以至於朋友很少,即使他是江城人人皆知的藝術家,卻也沒有入心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方毅除了回到這裏外還能去哪裏呢?

那天,方毅又夢遊了,值得安心的是他在自家的院子裏醒來。雖然是夏天,但早就已經沒有農耕地的鄉下,即使已經6:00了,也沒有人家打開大門。方毅坐了起來,透過籬笆,眼角餘光看見了一個穿着碎花裙的身影靜靜地坐在那個破舊的小屋前。方毅緩緩地站了起來,不知什麼原因,雙腿不聽使喚地往那個身影走去。

離那個背影近了,方毅聞到了一股薰衣草的香味。也許是香味的作用,他突然回過神來,卻發現已經站在那個身影的旁邊了。女孩並沒有看他。女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眼前的小房子和畫板上,畫架被她牢牢地支在泥土地上。

方毅低頭看着畫板上的素描,小屋的輪廓漸漸成型,周圍的雜草也被毫無遺留地一筆一劃勾勒在紙上。唯一讓方毅意外的是,小屋前明明沒有人,女孩的筆尖卻在勾畫一對並肩而坐的人。方毅很想問女孩是人是鬼,但理智又告訴他,這個世上沒有鬼,女孩或許只是在創作。創作時需要靈感,還需要絕對的安靜,作爲蠟像藝術家的他再清楚不過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前一晚沒喫晚飯的方毅開始感覺四肢無力,看來低血糖又犯了,方毅這樣想着,但卻沒有挪動腳步離開。女孩的畫板上小屋以及周圍的荒草,遠處的小山和電線杆都畫好了,那對並肩而坐的已經能從髮型和衣着上大概猜到是一對小情侶了,但女孩的筆尖卻遲遲沒有畫出兩人的五官。

方毅開始手抖了,只聽見女孩喃喃地說:“要怎麼畫呢?”

“不知道怎麼畫,那就先不畫。”方毅接上女孩的話。

這時女孩才擡起頭,四目相對之時,方毅有一刻恍惚,那雙眼睛和夢裏的是如此相似。

女孩微笑着點頭表示認同。

這時,方毅站不穩了,1米8的身軀向女孩倒去,女孩慌忙站起來接住了他,方毅聞到了女孩身上的薰衣草味。女孩的力氣也大得出奇,把130斤的他牢牢地扶起來說:“先生,您沒事吧?”

方毅輕聲說:“沒事,大概有點低血糖。”

女孩把方毅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方毅心想這女孩竟然不擔心自己是個壞人。姑娘拉開斜挎包掏出了一塊巧克力說:“低血糖要補充點糖分,我也經常低血糖,趕緊喫塊巧克力。”女孩一邊說一邊拆開巧克力,最後順手送到方毅的嘴邊。

兩人的距離有點近,這親暱的動作讓周邊的氣氛有點曖昧。女孩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收回手上的巧克力說:“你先坐下。”方毅坐在她的摺疊凳子上,接過女孩的巧克力。

“我叫程曉。”女孩突兀地說。

方毅嚼着巧克力,想開口回答但出於禮貌又閉上了嘴巴。

“你不說我也認識你的。你是方毅,江城的蠟像藝術大師。”程曉似乎能知道方毅想說什麼。

“其實,我也對蠟像也很感興趣,但我只有高中學歷,畫畫都是自己亂畫的,根本就不可能去到您的工作室……”程曉低下頭,像是小孩子一般委屈地說。

“可是我真的想去向你學習製作蠟像,所以我纔會辭了職,一個半月前開始打聽您的行蹤,像個跟蹤狂。”程曉還想說下去。

方毅覺得這女孩太吵,再加上他的低血糖症狀也沒有完全緩解,於是說:“下週五到我工作室找我。”

程曉瞪大了裝滿喜悅的雙眼,高興得在原地跳了起來。方毅的腦海裏有一個畫面略過,但很快又隨着程曉的笑聲消失了。

方毅躺在看守所裏狹小的牀上回想着和程曉相處的這三年。

方毅以爲程曉會對蠟像的製作有最起碼的瞭解,但他錯了,程曉對蠟像製作工藝一竅不通。似乎她說的喜歡蠟像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多喜歡。

方毅讓程曉從最簡單的雕刻開始,但程曉卻總是把手弄傷。後來方毅安排程曉去做算是簡單的脫模工作,卻接連收到其他人的投訴。

方毅想把程曉辭退了,可每次都狠不下心,因爲程曉的眼裏裝滿了真誠。當然,方毅還有個小心思。他確實太想知道程曉和噩夢裏的女孩有沒有關係了,程曉會不會喚起他記憶裏的事。於是,方毅安排程曉作爲他的私人助理留在了工作室。

在和程曉的相處中,方毅越發覺得自己愛上了這個愛笑的女孩。雖然程曉在蠟像的工作上幫不了什麼忙,但卻能在困惑的時候給他靈感,在生活上把他照顧得細緻入微。方毅再也不會犯低血糖,他第一次感到有人照顧的幸福。

方毅對程曉表明心跡是在一年前。那段時間,工作室很忙,方毅就差住在工作室了。程曉每天都準時給方毅送飯,送衣服以及日常生活用品,叮囑他注意休息,像個母親一樣事無鉅細,周到細緻。有時候還會陪着方毅在工作室熬夜,即便是無事可做程曉也陪着他。

那晚,或許是工作太多,又或者是天氣太乾燥,方毅莫名地覺得煩躁。他扯開脖子上的領帶,從抽屜裏拿出了紅酒和酒杯。他倒了一點酒,輕輕地搖晃着高腳杯,杯子裏的液體在工作室燈光下泛出如血一般的紅。他抿了一口,站起來往工作室最裏面的位置走去。

那是擺放蠟像的地方。一些客人不要但又完成了的蠟像,他會用來給隊員們講解,還有一些是早起做的,有瑕疵的殘次品。方毅駐足在一尊面容慈祥的女性蠟像前,緊挨着的是一尊滿臉兇相的男性蠟像。

方毅嘴角露出一抹奸邪的笑容說:“爸,媽。我來看你們了,你們可好啊?看吧,我現在多成功。媽,你不是嫌棄我嗎?說我不成器,拖累了你。爸,你不是說要殺了我嗎?來呀!”語畢,方毅又激動地哭着說:“媽,無論做什麼我都做到最好,你說我不成器,可我哪一次考試不是拿第一?哪個隔壁鄰居不說我的好,讓孩子把我當榜樣?只有你,你就是,你就是……”方毅手指着女蠟像,他似乎有很難說出口的話,良久才平靜地說:“算了,是爸把你捆在這裏,我也不怨你了。”

方毅忽略那尊滿臉兇相的蠟像,轉過身面對一尊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女性蠟像。她滿臉笑容,水靈靈的眼睛彷佛就是真的,身上穿着米黃色的碎花小裙,右手擺着剪刀手,左手自然地張開,嘟着嘴巴賣萌。

他笑着說:“小鶴,還是隻有你願意給我笑容。你知道嗎?”方毅滿眼兇狠地看了一圈左右緊挨着的四尊蠟像,語帶嘲笑說:“這麼多次戀愛裏,我最愛的是你。她們只愛我的金錢和榮譽,可是爲什麼你要背叛我?爲什麼要和我唯一能稱兄道弟的朋友舉止親密?”方毅仰頭一口把酒喝下,粗魯地說着:“小鶴,我現在要吻你了,你逃不掉的。”說完用力地吻着蠟像嘟着的嘴脣,方毅感受着嘴脣的柔軟,就如小鶴還在他身邊一樣。

想到這裏,方毅心底又嘲笑一遍自己:小鶴都背叛他了,自己竟然還這麼愛着她。方毅又繼續回想向程曉表白的那個夜晚。

方毅放下酒杯,抱着蠟像,越吻越難放開,他的雙手也在蠟像身上游走。忽然,門外傳來了聲音:“方老師,方老師。燈沒關,洗手間也沒人,去哪了呢?”方毅沒打算停下,又過了一會,程曉在外面說:“不是說喝紅酒會生病麼,怎麼這大半夜的一個人喝了?哎呀!他不會出事了吧?”方毅頓時停下了所有動作,收回所有的失態,整理一下衣服。

他拿起酒杯準備出去,卻聽見了程曉的腳步聲在往這邊靠近。門打開了,工作室的微光照射進來。程曉看見了他,她慌亂地隨便打開了其中的一盞燈,一邊走過來一邊說:“方老師,您沒事吧?一個人喝什麼紅酒?不是說喝紅酒會生病嗎?”

方毅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程曉,內心一絲喜悅略過,輕聲說:“沒事。”程曉圍着他看了好久,確認沒事後撫了下胸口說:“沒事就好,嚇死我了。”這時,程曉注意到他身邊有“人”,她忽然安靜下來,面露怯意說:“方老師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客人在。”方毅有點摸不着頭腦,他看了下昏暗的燈光才知道,程曉打開的是一盞壽終正寢的老舊燈泡,光線不足的情況下,程曉把蠟像看成了真人。

方毅笑着說:“哪裏來的客人?”他拿起了旁邊的遙控器把所有燈都打開。室內瞬間亮堂起來,程曉這纔看清楚原來是蠟像,只是太逼真,程曉依然認爲這是真人。程曉問:“方老師,這些蠟像做得那麼好,爲什麼也放在這裏呢?而且沒見你給大家講解過。”

方毅臉色遲疑了一下,程曉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擺擺手說:“方老師當我沒問。”語畢,程曉認真地欣賞着這幾尊蠟像。

方毅站在程曉身旁說:“這些都是我的前女友,從左往右,閆紫,藍嫣,小鶴,夏陽,秋桐。”

程曉忽然感慨地說:“方老師對每段感情都很認真呢。”

“何出此言?”

“你爲每個女朋友都做了蠟像,可見你當時很愛她們。”

方毅雙手插袋,看了看眼前的蠟像,眼神落在“小鶴”的身上,語氣低沉地說:“大概是的吧。”

程曉看着小鶴的蠟像,眼眸低垂說:“方老師很愛小鶴吧?”

方毅感到很驚訝,程曉說:“雖然我不太會做蠟像,但我能看出這尊蠟像距離現在的時間並不久,而且小鶴很可愛,擺在正中間,肯定是方老師的最愛。”

方毅點點頭。

程曉用小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真希望方老師也能喜歡我。”可偏偏方毅也聽到了。

兩人離開工作室的路上,到江城的海邊散步,兩人走累了坐在休閒椅上。微風吹過,方毅聞到了程曉身上的薰衣草香,長長的頭髮有意無意地撩撥着他的脖子和臉。路燈打在程曉身上,她的額頭因爲步行滲出了小小的汗珠,精緻的臉額上被染了一層粉紅,紅豔的嘴脣隨着說話一張一合。

方毅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程曉。”程曉轉過臉,他問:“你今天,化妝了嗎?”程曉搖搖頭,他擡起右手輕輕地託着程曉的下巴。程曉錯愕地看着眼前的方毅,方毅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最後方毅的脣覆上她的脣。這個吻,讓程曉恍惚卻又沉醉,她笨拙地迴應方毅的吻,在這個深夜的海邊休閒椅上,程曉成了方毅的女朋友。

想到這裏,方毅躺在狹窄的牀鋪上測了個身,面對着牆壁摸了摸嘴脣,他在回味和程曉的吻。觸感柔軟,味道香甜,薰衣草的香味夾雜着薄荷的清涼。方毅有時候會想,程曉或許並不喜歡蠟像,只是喜歡他。然而,程曉怎麼就起訴他了呢?明明是因爲喜歡纔想着靠近。

和程曉談戀愛的半年裏,外界只知道他們是老闆和助理的關係,因爲程曉不想成爲工作室還有粉絲的攻擊對象。方毅也默認程曉的想法,於是有外人在的時候,兩人是上下級關係,下班後或者沒有外人在的時候纔會戀人。兩人會偷偷地牽手,偷偷地擁抱,偷偷地接吻,在角落裏偷偷地熱吻。

方毅想程曉是個自愛的女孩。相戀的半年裏,即使程曉在方毅家裏待得再晚,吻得再怎麼難捨難分,她都堅持要離開,從來不會越過那一條線。方毅等得起,反正小鶴之後再也沒有人像程曉那樣給他激情了。

方毅努力地回想是哪裏使得程曉憎恨自己,可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只想到了兩個星期前,程曉告訴他要在他35歲生日的時候給他驚喜。

一個星期前,江城博物館關於江城特色故事的蠟像製作完成,工作室舉行了慶功宴。那晚,程曉來得有點晚,但卻穿了平常難得一見的深V露肩小裙,以助理的身份在他身邊,監督他不喝紅酒,少喝酒。慶功宴結束,兩人都沒喝醉,程曉上了方毅的車。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再加上程曉白皙的雙肩,方毅的荷爾蒙直線上升,他開車一路狂飆回家。

門一推開,方毅迫不及待地擁着程曉,狂熱地吻着她柔軟的雙脣,撫摸着她光滑的雙肩。方毅開始不滿足於這樣的程度,他的雙手開始大膽地從小裙下往上游走。程曉沒有拒絕,只發出一陣陣急促的呼吸。方毅扛起程曉往房裏走去,程曉欲拒還迎,一屋子的旖旎圍繞在房裏。

那晚過後,程曉和方毅回覆到原來的樣子,一切都未曾改變。直到昨天公安局來到他的工作室告訴他:有人起訴你對她實施性侵害以及你與四年前的失蹤案有關,我們已經掌握了有力證據,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方毅還在想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有人過來打開房門說:“方毅,你的律師來了。”

方毅坐了起來,跟着看守所的人員來到了會面的地方。方毅坐在律師的對面,看守所的人員迴避到旁邊。

律師說:“方總,我想您已經聽說了一些事了吧。”

方毅點點頭:“我聽說了。只是,我和程曉是男女朋友關係。”

“可是,沒有人知道你們在一起,而且她一直否認你們是男女朋友關係。而且,她提交了錄像。”

方毅似乎並不想追究什麼,他平靜地說:“我想見見程曉,你幫我想想辦法。”

“好。”

方毅獲得保釋是在和律師見面後的第三天,而這天,是他的生日。他回到老家躲避媒體的採訪,那天他待在老房子裏竟然沒有一點害怕。對面那間老舊的房子也亮起了燈火,一陣陣“哐當哐當”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方毅往那間老舊房子走去,推開門是穿着黃色碎花小裙的熟悉身影。程曉在用力地砍着桌上的骨頭,方毅還沒來得及開口。程曉說:“來了,就坐下吧。我說過會給你驚喜,當然要給。”

方毅看了看房子的裝潢,他不敢相信,這個外面看來破舊不堪的房子,裏面竟然是這麼幹淨整潔,儘管燈光老舊有點昏暗。他在桌子旁坐了下來:“曉曉,你這樣做是爲什麼?”

程曉頓了下手上的刀,笑着說:“爲什麼?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那晚,難道不是你情我願的嗎?而且,我們是男女朋友。我……”方毅還想繼續說下去。

程曉大笑着轉過身,臉上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大概是砍骨頭太用力,骨頭上的血濺上去沾到的。方毅看到程曉的臉,一下子被嚇得從椅子上摔了下來,程曉此刻的臉讓他想起了噩夢裏的女孩。程曉提着刀,一步一步走近他,方毅雙手往後撐着身體後退。

程曉半彎着腰看着方毅說:“你看看我的臉,現在知道爲什麼了嗎?”方毅嚇得呆呆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方毅被嚇傻了,平日裏溫柔體貼的程曉,這個時候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方毅這次用力地搖頭。程曉轉過身,回到砧板前面,繼續用力地看着骨頭說:“不記得,那就記着這個聲音,然後拿上我送給你的禮物滾回去好好想想。”

方毅爬起來拿起桌上用紅色心形紙打包,右上角上彆着紫色蝴蝶結的盒子,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地離開了老舊房子。程曉斷斷續續地笑着,似乎在嘲笑自己給方毅自省的機會。

方毅回到家關上院子的門,然後直接癱坐在地上。他不知道程曉是怎麼了,可程曉剛纔的那張臉以及那雙眼睛真的和夢裏的完全重合。深仇大恨,或者在他們兩人之間真的存在有。

方毅看着手上的禮物盒,粉紅色桃心,程曉是真的愛他。他拆開了包裝紙,打開盒子,是遇見程曉時她畫的那副畫。他藉着路燈,畫被上了色,屋前的少男少女也完成了。那是年少的他,旁邊的女子是——程曉?不!是他夢裏的那個女孩,臉上模模糊糊的刀疤,本來美麗的女孩變得猙獰,連笑容也是恐怖的。是肖曉晨,方毅的記憶裏得出這麼一個答案

忽然,程曉砍骨頭的聲音大得傳到了方毅的耳朵裏,哐當哐當,哐當哐當……一段記憶浮上方毅的腦袋。

曉晨住在對面的那間舊房子裏,倆人從小便是好朋友。曉晨說長大了要嫁給方毅,而方毅說長大了一定要娶曉晨。可兩家的大人卻經常吵架,但這絲毫沒影響兩人的關係。

高一那年一個週五的晚上。方毅和曉晨在樓上做作業,後來曉晨說要上洗手間,可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方毅只得到樓下去找她。

方毅在房子的後院廚房裏聽見了曉晨的聲音:“叔叔,求求你放了我爸,放了我們。啊,救命。”方毅慌忙往廚房跑去,卻看見了父親拿着小刀在曉晨的面前晃動。

方毅撞門進了廚房,父親滿目兇相地說:“兒子,你不要動。我告訴你,就是她的爸爸害得你沒有了媽媽。”父親又轉過身說:“你看,爸爸把他砍了,砍得誰都認不出來了。你知道嗎?我這麼愛你的母親,爲了她放棄了賣肉的生意,學做一個蠟像藝術家,可她呢,她竟然和曉晨的爸爸有染。所以,所以,所以我才把你媽媽裝進了蠟像裏。哈哈哈……”

方毅沒有管發瘋似的父親,似乎他早就知道父親的罪行。他用力扶起雙腿無力的曉晨說:“趕緊走。”

父親忽然跑過來擋在門口說:“方毅,你敢放她走,我連你也殺了。我告訴過你,如果不是驗過DNA,你7年前就和你母親一樣了。”語畢,父親一把搶過了曉晨,手上的刀晃動了兩下伴隨着一聲慘叫,曉晨的臉被鮮血覆蓋。

“方毅,爸爸告訴你,女人只有變醜了纔有可能安心地待在你的身旁。”父親抓住曉晨的手鬆了下來。

父親鎖上了廚房的門,惡狠狠地說:“好好給我看着她,等我完事了自然放了你們。”說完,父親又揮起大刀用力地砍着桌上的屍體。曉晨睜大雙眼,似乎已經忘記了臉上的痛,眼裏只剩下恐懼。

忽然,曉晨拿起竈膛旁的磚頭,用力衝上去準確無誤地砸在父親的頭上,父親應聲倒下。曉晨轉過身,渾身怒氣和殺氣,她似乎和父親一樣瘋了,又一磚頭用力砸在方毅的頭上。

耳邊哐當哐當的聲音停了,方毅失聲痛哭起來:“程曉,曉晨,呵呵呵…..哈哈……”他拿着畫站起來走進屋裏。方毅從酒櫃裏拿出紅酒,打開後仰頭便喝,只喝了一半便扔到地上,玻璃碎和紅色的酒頓時撒了一地。他繼續從酒櫃裏拿出紅酒,喝一半扔一半,直到酒櫃空空如也。方毅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又笑了起來。

曉晨把砍好的豬骨頭倒進鍋裏,接着放進蓮藕,玉米,胡蘿蔔。她準備熬一鍋湯,這鍋湯,爸爸媽媽還有方毅都愛喝。她擰開燃氣竈,火光比平時的要大,映得牆壁都亮堂了許多。她轉過身,如她所料,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大火。

曉晨坐在桌子旁,她伸手撕下臉上一層一層的皮,最後露出了佈滿刀疤的臉。曉晨回想起高一在方毅家做作業的那個夜晚,她上洗手間時無意間看到方毅父親拖着一個人往廚房走。她好奇於是悄悄跟着,卻發現被拖着的人是父親。

曉晨聽見方毅父親說:“老肖,我一直待你如兄弟,可你卻和我妻子……”父親有氣無力地說:“我沒有,我和阿芳只是同學關係,她找我只是和我念叨你的不容易,她不想打擾你創作。”

“呵…..你沒有。我現在先和你叨叨,等會再拿證據出來。”方毅父親抽了一口煙,意味深長地說:“今天晚上,你閨女在我兒子房間做作業。”

父親一聽急了說:“你們想幹嘛?”

“我能幹嘛?是我兒子要幹嘛纔對。”

“方毅是不會對曉晨做過分的事的。”

“哈哈,我的兒子,我才瞭解。而且我告訴你,我兒子給你女兒喝的水裏面有藥。”說完,方毅父親掐滅了手上的煙,一邊離開一邊說:“我去拿證據給你,證明你和我那該死的妻子有姦情。”

趁着方毅父親離開,曉晨走進廚房想要救走父親卻被中途折返的方毅父親發現。她哭着求方毅父親放過父親和自己,卻惹得方毅父親殺意大起。後來,方毅來了,可他沒有阻止,曉晨眼睜睜地看着父親被砍死。

湯煲好了,曉晨並沒有關上燃氣竈的火,只是裝了一碗湯。她端起湯走進房間,房間的牀上躺着一尊蠟像,仔細看來,“他”是方毅。

曉晨坐在牀邊說:“方毅,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真正愛你的只有過去的曉晨和那個叫小鶴的女孩。可你卻把小鶴裝進了蠟像裏。”她一邊喝湯一邊和蠟像細細地說着過去的事,廚房的湯鍋早就已經燒乾,散落的湯渣在周邊燃燒,只一會便波及了整個廚房。

曉晨喝完湯就覺得困了,於是她躺在“方毅”的旁邊,緊緊地摟着他的手臂,曉晨明白她終於可以安心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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