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世卿 第二十四章 相思成疾1

童岄每日遙遙望着清兒,於生活細微處默默關心,處處關懷,又緊緊封閉自己的心,不讓她看出端倪,再徒添她煩惱。而清兒,也在盡力調整自己心緒,靜默遠離,和童岄分得清清楚楚。

而你可知,這無形的“愛”它是藏不住的,你封住心,它會從眼睛流露出來。你閉上眼,它又在不經意間從嘴巴跑出來,哪怕你捂住嘴,它也時時刻刻圍繞在你生活裏,連呼吸都在說“我愛你,深深愛着你。”

清兒開始徹夜難眠,此間天氣正是舒爽,她卻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烙餅,直至天明。她越不該想他,念他,他偏在枕畔心口揮之不去。清兒乾脆不睡了,披衣坐在桌旁強迫自己讀書,無爲寫就的那些治國策略她差不多背得滾瓜爛熟,又強支着眼皮讀兵書,直至熬得雙眼通紅。可她回到榻上一閉上眼,童岄就又來了……

後來,她實在心煩意亂,睏倦至極又睡不着,便半夜三更偷偷跑到廚房倒了一杯酒拿回房間。果然,她將酒灌下去便不省人事。若沒有這酒,她決計睡不着,可酒喝得多了,第二日又醒不過來!

此間已然日上三竿,小鹿飢腸轆轆圍着菜畦轉圈圈,進又進不去,只能將前蹄搭在柵欄上,眼巴巴瞅着悠綠細嫩的小菜流口水。就連無爲也到廚房轉了兩回,見爐火驟熄,茶水冰涼,無奈又折回書房。

清兒素來早起,從不曾貪睡,爲何今日遲遲不見她出來?童岄練完武功,站在院中盯着她窗戶詫異得緊。莫不是病了,童岄放心不下,也顧不得其它,只得去敲她房門。

清兒恍惚間聽見敲門聲,似童岄在喚她,將她從混亂的意識中喚了回來。她免強睜開眼睛,想支起身子,卻覺腦袋重得緊!這酒日後是不能再喝了!清兒扶着額頭又在心裏暗暗發誓。

“清兒,清兒你沒事吧?”童岄聽見屋裏有動靜,復又喚了一聲。

“我無事。”強烈的陽光從窗縫透進來,灑在榻上摸着一片暖。喝酒誤事!清兒敲了敲疼痛欲裂的太陽穴,強從榻上坐起身,“我馬上來。”

童岄見清兒許久才應聲,不甚放心,便站在窗下等她。清兒換了衣服,把臉浸在涼水裏好一會才清醒。她將頭髮簡單綰個髻,插上童岄做給她的那支簪子,收拾好屋子纔打開門。

童岄立時迎上去,瞧着她臉有些憔悴。清兒這幾日瘦得不輕,本來只有巴掌大的臉龐又小了一圈。童岄嘴角微微抽動,千言萬語盡數堵在喉嚨,許久纔開口:“你臉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有勞師弟關心,今日確是我貪睡無疑。”清兒低垂着眼眸,微微露出一抹清冷笑意,“我這就去燒飯,馬上就好。”

“清……”童岄的手揚在半空,話還未出口,就被她冷冷的背影堵了回去。

無爲聽見院裏聲音,起身走到窗前,正看見這一幕。清兒在廚房彎着身子添柴熬粥,童岄頹在院中,瞧着她身影直髮愣,恍惚得緊!無爲不禁輕嘆,搖搖頭回到桌案又拿起筆。

喫過早飯,清兒將換下的衣服鞋襪,連同無爲和童岄換下的髒衣分別包起來裝進揹簍,又背上弓箭往南山而去。

此間南山一片悠綠,青草和野花的幽香直鑽鼻孔。太陽很大,曬得人昏昏欲睡,尤其清兒宿醉未醒,頭還暈得緊,搖搖晃晃走在山路上。有村婦相伴上山採菜採果,山下還有老婦結隊在下游浣衣。天氣溫暖而舒爽,前些日子又連日大雨,遂南山溪水充足,甘而甜,澈而柔,從半山腰往下傾瀉,其壯觀如瀑。

這幾日正是山下村婦和小媳婦上山浣衣,拆洗被褥,沐浴的日子,因而村裏獵戶和男人互相都有默契,這幾日打獵都往北山而去,絕不去南山,這似乎成了鹿璃山不成文的規定和儀式。清兒臨出門,還特意叮囑童岄,不讓他去南山,否則非讓村裏獵戶給……若如此,她是保證不了他安全的。童岄一時忍俊不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想這鹿璃山規矩雖怪得緊,倒也民風淳樸。

溪邊傳來暢快的笑聲和小童嬉笑追逐聲,南山除了這幾日人聲不絕,常年也未曾如此熱鬧過!清兒自知精神不濟,臉色難看,便避着人羣挑無人小徑走。她來到後山一灣小溪處放下揹簍和弓箭,這裏林深不好走,時常有獸出沒,因而僻靜無人,水清而冽。山下村子並不大,遂村裏人也都熟識,如此她也着實無法在衆人面前脫衣沐浴,便只能避着人尋到這處溪水來。

無爲素來只在學堂教書,閒時侍弄小菜而已,衣服甚是好洗。倒是童岄,日日爬山打獵,練功劈柴,衣服上沾着泥土灰塵,還有不小心刮壞的口子。清兒無奈得緊,這已經是她做給他的第二身新衣了!

她將衣服洗好搭在樹杈上,一會功夫便也晾乾,便拿出針線將他衣服撕破的口子細細補好。快兩載時日,因爲童岄,清兒縫補做衣的手藝亦是練得越發好!她將衣服上的破洞展平,一針壓一針細細縫,時不時將針尖放在發上蹭一蹭又繼續縫,針線便順滑些,省些力氣。

清兒用牙齒將線咬斷,收起針。她輕撫着童岄衣服上細密整齊的針腳,難得露出笑意,抱着他衣服久久不忍放下。幸而她是清醒的,有些感情若不得圓滿,便將它遏止收斂,默默縫在細密針腳裏也好。清兒有時覺自己是病了,病入膏肓,那些擾她心緒的東西總會在黑天白日,任何不經意間襲來,像荒草一樣在她心裏肆意生長,成片成蔭,止也止不住。

無論黑天或白日,她一次次瘋狂地想念童岄,又一次次清醒的遏止自己這份想念,她已經快被這糾結的執念撕碎了!有些事,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並不是一場勇敢,終是無疾而終的感情,若還執念不悔,她便是將自己人生徹底斷送了!

清兒將童岄衣服放在臉頰旁細細摩挲,一閉眼淌下兩行淚。這是我最後一次想你,最後一次。她突然扔了衣服,“撲通”跳進溪水裏,高高濺起的晶瑩水花,一會兒便同漣漪一塊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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