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啥是孝順

電梯門開了,二叔一張憔悴的臉,下巴和鼻子下面黑白相間的胡茬毫無光澤,瘦是一直都這樣。兩眼無神,就連看見平時最稀罕的我也沒什麼表情。堂弟跟着二叔一起下來的,雖三十出頭,絡腮鬍子一大把,惹得我伸手摸一把:“鬍子該颳了。”我順口一說。堂弟一笑:“一天忙的,懶得理了”還是小時候的模樣。

跟二叔進了屋,二嬸已在門口等着了,看我拎着水果:“還買啥東西,二嬸還沒老。”

“嗯,我二嬸還年輕呢。”我調侃笑道,二嬸也笑了。

看二叔慢悠悠的步伐,二嬸不扶着固定物體也不敢邁步,我的心抽抽着難受。

我坐在沙發上,堂弟拿小凳坐在了我面前,聊着生活中平常事。二嬸坐在我身邊:“這又咋了?”我擡起二嬸的手,瞅着手脖上的“紙環”。

“啊!沒啥事兒,打季節針,也是那天腿軟,沒勁,去查一下。”

“啊,大夫說缺鉀,那不,又買了不少藥。”堂弟接過話,用手指這沙發南頭一大包藥。

我拿過來打開,各種藥,真是齊全:治腦梗的,高血壓的,骨質增生的,二嬸的病真是全了。

“這不是嗎,新開的,補鉀的,可貴了。”二嬸拿出一盒藥跟我說。

“啊!姐,我點幾個菜,一會兒喫點兒。”堂弟手拿着手機。

“不用了,我不喫晚飯的,減肥呢!不用特意給我點菜。”

“要不也點菜。”堂弟說。

“嗯,好多天了,我沒能力做,你二叔也不行,哎,老了,不能夠了。”

沒一會兒,有人敲門,菜送到了。打開一看,雞脆骨配辣椒、蒜蓉大蝦粉絲、雞關節,還有個鴨血粉絲。

“來,喫點兒,看咋樣?”堂弟叫我。二叔又走進廚房拿出了酸菜還有雞肉:“這是昨天點的。”

“該咋是咋的,這藥都是你老弟買的,不心疼,藥啊,喫的啊,用的啊,說啥來啥。”二嬸一百個知足。

“姐啊,你坐着,我出去剪個頭,在刮刮鬍子,我姐都說我了。”說着又笑了。

堂弟夠孝順,前兩年,二嬸乳腺癌手術後,說啥也不讓父母在農村住了,接到城裏。

二叔腦瘤長在腦幹上,也不能手術,堂弟、堂妹一直瞞着家人,瞞着二叔二嬸,頂着壓力跑各大醫院。最後用化療藥維持着,直到二叔在老家抽屜裏發現了病例才知道咋回事。

二叔二嬸捨不得農村院子,大鹿圈,菜園子,還有下蛋的雞鵝。那是二叔二嬸一輩子實幹出來的,捨不得扔下,還擔心不適應城裏的生活。

起初二叔二嬸和堂弟住一起,堂弟房子寬敞,是老丈人給買的,三室兩廳兩衛的。弟妹兩口住南屋,二叔二嬸住北屋。看似雖然沒啥,但農村人多講究,這讓看在眼裏的老姑、三姑有點不舒服,但也不能說啥。

弟妹出了月子,就回了孃家,本來計劃着二叔二嬸幫看孩子的,這二嬸突發腦梗,連自理都費勁了,更別說看孩子了。這一下打破了所有計劃,二叔乾着急,也幫不上忙。天長日久,眼看着小兩口分居,二叔便多心了。於是首付買了房,堂弟還貸款。

二叔雖然不是很有錢,但做爲退休老師,和二嬸倆人的生活,還是不用堂弟的。這些年多少也攢點錢,計劃給兒子買房,沒想到遇到個有錢的親家,他這錢沒花出去。這回自己買房自己住,怎麼也比住着親家花錢買的房仗義。

二叔搬家後,我們一大家都去了。那天二叔最高興。堂弟不太會做飯,在飯店安排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女,外甥外女,二叔二嬸滿臉都是笑容。

以後的日子,我離的近,偶爾過去一趟。二嬸坐下來和我嘮:“你老弟太忙,媳婦就那麼回事兒吧,花錢隨便,就是不像咱農村媳婦會照顧人,會經管家。啥東西用一階段就扔,我可真看不慣。前階段把我那大勺扔了,說舊了,買新的。我和你二叔剛來那會兒,也不熟悉哪兒,整天在家待着,都給我待出病了,睜開眼睛就花錢,看有人撿礦泉水瓶,紙殼……這地方人太敗家,啥都扔,看着白瞎我就撿,真賣錢啊!”

“我爹媽也撿,說待不住,還能賣錢。”我迎合着。

“你老弟不讓啊,都氣哭了,說接我們來享福,不是遭罪,看孩子哭,我就心疼,不敢撿了,哎,待得也憋屈啊!雖說喫穿不愁,沒有在農村自由啊!”

“別聽你二嬸瞎說,那是她不會享受,我成天打乒乓球,挺好的。”二叔接過了話。

“你看這菜,都挺貴的,沒平時喫的家常菜好喫。”二嬸又說。

話說着,老公來電話了。

“二嬸,我得回去了!”

“走吧,常來看看!”二嬸說。

“嗯,等着,我下次來,咱們包餃子。”

“行……”二嬸說的挺有勁。

回到家,我跟老姑通電話,總覺得二叔二嬸過得不舒心,是不是應該請個保姆——收拾屋,做飯。堂妹家裏開超市,兩週能來二叔家一趟,也不能解決二叔二嬸喫不好飯的問題。

老姑不讓我提這事兒,她透漏過。一是二嬸捨不得錢,二是兒女確實盡力了,照顧挺周到了。

很無奈,人老了,也許就得聽兒女安排。我也說不清到底二叔二嬸算不算享福?堂弟堂妹也的確很孝順,經濟條件也不錯,但總感覺,家庭氣氛沒那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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