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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諸神的恩寵
前不久，一位北京大爺凡爾賽式炫富的視頻火遍全網。
恰好我也在某視頻網站刷到了。當時看完沒什麼感覺，沒想到幾天後，它卻登上某乎熱榜第一名。
北京大爺凡爾賽式炫富的視頻，分兩期。第一期，是隨機拍的。第二期，是受邀拍的。拍攝視頻的博主，叫“冬子話北京”。
先說第一期視頻。視頻裏，博主拍北京胡同時，巧遇一位大爺正在自家門口乘涼。大爺很熱情地邀請博主進屋拍攝，還說哪怕是路過他家的環衛工人，他都會送一瓶水之類的。
老大爺的話，很有意思。仔細琢磨，話裏有一種極其隱蔽的優越感。大爺爲啥要一而再再而三請博主進屋呢？果然，走進27平米的小屋後，一屋子雕龍的紅木傢俱給出了答案。
大爺盛情邀請博主進屋的潛臺詞是：瞧瞧，咱家有錢！
第二個視頻裏，博主受邀去參觀大爺良鄉的豪宅。大爺開着路虎，手握鱷魚皮方向盤，一路給博主講述自己年輕時的艱難歲月。動情處，一度哽咽。
到達良鄉豪宅後，博主顯然被老大爺家的闊綽驚到了。大爺自建的豪宅一共四層，總面積1300平米。大門是中式的，外牆是歐式的，整個建築都是大爺親自設計的。
每到一處，博主一驚一乍的表情，讓大爺特別得意。但是，我越看越不舒服。
博主時不時來一句“嚯”，語氣中充滿了劉姥姥進大觀園式的卑微。然而，現在是網絡時代，沒喫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各種富人炫富的視頻多如牛毛，這位博主的表現，讓我想起郭德綱老師一句話，“瞧你那沒見識的樣兒”。
豪宅的一間屋子裏，擺了許多洋酒，博主面露羨慕之色。大爺說：“一會兒想喝，可以喝一點。”還有一間屋子裏擺着兩張牀。大爺對博主說“你們以後出來拍視頻拍累了，就可以住這裏。”此時，博主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怎麼說呢，大爺說話的感覺，有點怪。你細品。然而，就是這兩條看似普通的視頻，竟然幾天之內火爆全網。
覺得這位北京大爺不擺譜、人品讚的人，估計是沒有在北京長期待過，不瞭解北京人。看到闊綽的北京大爺對人如此“親切”，就覺得不可思議。這是大衆的諂媚心理。
炫富本來無可厚非。因爲那些錢，是別人辛苦賺的。但是，當低調炫富都成一種值得誇讚的“美德”時，這就有意思了。低調炫富成美德，就像演員不遲到就是好演員一樣，那社會價值觀得扭曲成啥樣啊？
說實話，從這兩個視頻裏，我只看出來了七點：
第一，有錢的北京人，遍地都是。大爺說，自己插隊回京後，一直做環衛工作。那麼，他的錢是怎麼來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肯定不是靠死工資賺的。
第二，良鄉，屬於北京郊區的郊區了。還有，大爺的豪宅是自建房，不是商品房。不能用今日良鄉的商品房價格去衡量其房價。
第三，目測大爺豪宅的裝修風格，是十幾年前的流行款。因此推測，大爺發跡的年代，應該是九十年代。九十年代的暴發戶，都喜歡中西混搭的裝修風格。
第四，也是兩個視頻裏最有意思的一點，大爺說了好幾次要“尊重別人”。
要知道，真正尊重別人的人，是不會把“尊重別人”這四個字掛在嘴邊的。大爺這麼說，只是想讓別人覺得他“尊重別人”，而已！
第五，大爺低調炫富視頻能火，主要是沾了北京的光。
試想一下，大爺家住東北瀋陽，在瀋陽故宮邊上，有一套27平米的精緻小屋，還在瀋陽郊區還有一套1300平米的豪宅。你覺得，這位瀋陽大爺，有人關注嗎？
第六，大爺是真的沒文化，但又是真的愛文化。頗有點“葉公好龍”那意思。這從大爺豪宅土洋結合的裝修風格就能看出來。
第七，大爺非常孤獨。第二個視頻裏，他提到了自己的兒女，但能明顯感覺到，大爺內心很孤獨，特別想找陌生人聊天，讓別人瞭解自己。
總結一下，這位北京老大爺，只是一個普通的暴發戶而已。不用貶低，貶低有仇富之嫌；更不用拔高，拔高，無疑是媚俗。
其實，看完這兩個視頻，我並不好奇這位北京大爺有多少家產。我真正好奇的是，爲什麼連這種問題都能上熱搜。
這個現象背後，能反映出中國人骨子裏的某些東西。
對許多國人來說，北京是一種情懷。一提及北京，人們總會想到皇城根，想到老舍，想到老北京。
殊不知， 老舍筆下的老北京，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北京的民俗畫卷。如今，像那樣的場景，只能在書中或博物館裏覓得。
老舍筆下的老北京，沒有紅牆碧瓦，皇親貴胄，只有衚衕雜院，平頭百姓。
老北京人愛喫，日常喫喝有：面餑餑，糖葫蘆，大碗茶。老北京人愛玩，養鴿子，玩蟈蟈，鬥蛐蛐。老北京人講究禮數，過節上桌喫飯，要分長幼尊卑，主桌只能坐長輩，小字輩只能坐一旁的小桌。串門子時，不管去誰家，都要先問候長輩，然後挨個都叫一遍。
老北京人的性格，可以用七個字形容：局氣、厚道、有面兒。局氣，指爲人仗義，說話辦事守規矩。厚道，指爲人寬容，不刻薄。有面兒，指懂得人情世故，辦事周全。
老舍的文字，字裏行間，透着老北京的風韻。每每翻開他的作品，就像推開了北京四九城的城門，讓你感到親切，流連忘返。
在《想北平》一文中，老舍深情地寫道：“我所愛的北平不是枝枝節節的一些什麼，而是整個兒與我的心靈相黏合的一段歷史，一大塊地方，多少風景名勝，從雨後什剎海的蜻蜓一直到我夢裏的玉泉山的塔影，都積湊到一塊，每一小的事件中有個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個北平，這隻有說不出而已。”
老舍生於北京，死於北京。他一生走過許多地方，但他的文學創作之路，始終沒有離開過故鄉北京。
說回自己。我在北京工作生活十幾年，但從未覺得自己真正融入了這座城市。我想，或許這就是新北京和老北京的不同吧。
我深深地懷念老舍先生筆下那個早已消失了的老北京。
（完）
作者介紹：諸神的恩寵，寫作者，多平臺簽約作者。本文爲原創文章，抄襲或洗稿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