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書展的8月,閱讀不會停頓

友人在朋友圈裏發言:有一種書展沒有停擺的感覺……我猛然意識到,假如不是疫情,從8月11日到17日,我會在於上海展覽中心舉行的2021年上海書展忙乎,或尋找好書,或聆聽名家說書,或爲好友發佈的新書鼓掌。而我之所以沒有像發言的友人那樣強烈意識到2021年上海書展延期了,是因爲近兩年來上海的每個週末都被書香充溢着,這些與書相關的活動,幾乎每一個我都喜歡,因此,我時常陷於選擇綜合徵裏。上星期,我再度處於幸福的困窘中,全然忘了那是一個上海書展周。

最終,我替自己在沒有了書展的週末選擇了這樣兩場活動,一是週五晚上在思南書局舉行的“生與死之環,夢與歌之鏈:本雅明《十四行詩》閱讀分享會”;一是週六下午在上海朵雲書院·戲劇店舉行的加拿大文學女王、布克獎得主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瘋癲亞當三部曲》中文簡體字版的首發式。

隨着網絡直播風起雲湧,讀書活動也在網絡直播中佔了一席之地。誦讀本雅明的《十四行詩》以及阿特伍德新書發佈會,也在活動舉行的同時網絡直播。可是,像我這樣一個從“刀耕火種”的鉛字時代走過來的愛書人,喜歡到現場與同好面對面,特別是週五晚上的誦讀會,隔着屏幕聽熱愛詩歌的書迷誦讀本雅明的《十四行詩》,我怎麼感受得到他們滾燙的摯愛?又怎麼體會得到他們隨本雅明的詩行而產生的情感細微跌宕?

思南書局週五晚上的作品誦讀會,我有幸主持過一場,當時誦讀的是荷蘭科普作家揚·保羅·舒騰的《生命的祕密:從草履蟲到達爾文》。一本以漫畫配以文字的科普讀物,都能讓前來參加誦讀的小學生和中學生以及他們的爸爸媽媽讀得聲情並茂、讀得聲淚俱下,這一次,思南書局的誦讀會選擇了本雅明的《十四行詩》,愛詩的人原本就更多愁善感,我們在現場會受到什麼樣的感情衝擊呢?

誦讀會從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瓦爾特·本雅明《十四行詩》裏選了6首詩供參與活動的讀者誦讀。誰能在誦讀會上以朗誦的方式分享心中所愛?他們必須在活動一發出招募誦讀者之令就開始競爭,所以,每一個成爲誦讀者的讀者都會認真準備,瞧,誦讀《悼亡十四行詩·二十九》的那位幸運者,因爲熟記了原詩故而呈現出來的現場效果,是他誦讀完整首詩的最後一個標點符號後我聽到了一聲嘆息幾聲啜泣。

“你沉睡,卻是清醒的光/你悲傷,卻是憂鬱之人的安慰者/你沉默,卻是呼告之人的救贖者/你哭泣,卻是歡笑之人的療愈神……” 這就是瓦爾特·本雅明《悼亡十四行詩·二十九》的起始段落。更多的人知道,瓦爾特·本雅明是一位德國二十世紀重要的思想家;更多的人不瞭解瓦爾特·本雅明還是一位偉大的詩人,是因爲他生前根本沒有打算過要出版自己在青年時期創作的詩體古雅、思考深邃的詩歌。1940年,本雅明自殺前將自己的手稿交給了好友,這其中就有年輕時寫下的詩行。本雅明去世40年後,他的詩集正式出版,旋即,便在讀書界引起巨大反響,”本雅明擁有着深邃而多元的思想,也深受浪漫主義與神祕主義薰陶,能將自我情感與生死流動刻畫得生動入骨且留有餘痛“,前來助陣誦讀會的瓦爾特·本雅明《十四行詩》的譯者王凡柯和詩人、評論家張定浩的現場解讀,幫助隨後登臺的誦讀者,一個比一個朗誦得情真意切。

都以爲小說要比詩歌容易讀懂,我就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去周參加加拿大女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瘋癲亞當三部曲》的發佈會的。

《瘋癲亞當三部曲》具體所指的三部小說分別是《羚羊與秧雞》、《洪水之年》和《瘋癲亞當》,阿特伍德完成這三部曲用了10年,從2003年到2013年。用出版方上海譯文出版社的話來概述阿特伍德的《瘋癲亞當三部曲》:作家以鴻篇鉅製構建起了一個更加恢弘的”後天啓‘世界。

2003年完成的三部曲第一部《羚羊與秧雞》,通過一場起因不明、席捲全球的超級傳染病,阿特伍德用無與倫比的洞見刺破了大災之下整個世界光怪陸離的表象,犀利的筆端直指人性的複雜與荒蕪。數年以後,阿特伍德完成了《羚羊與秧雞》的續篇《洪水之年》,這一次,文本從男性視角變回了作家最擅長的女性視角,請讀者跟隨兩位女性的遭際,窺視大洪水鋪天蓋地而來之後兩性之間、自然與文化之間的衝突,以及一個秩序崩壞的世界中人類的生存危機。一定是覺得還沒有將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擔憂寫盡,《洪水之年》之後,阿特伍德又推出了三部曲的最後一部《瘋癲亞當》。在《瘋癲亞當三部曲》的“結語’裏,作家用文學的手段反思了在混沌的末日碎片中世界的錯亂與偏激,爲地球不確定的未來添上了明澈的結尾——三言兩語清晰地告訴讀者,《瘋癲亞當三部曲》是一部科幻作品,但在題爲”科技與自然的未來變奏曲“的新書發佈會上,評論家來穎燕卻將阿特伍德的這一三部曲定義爲懸測後果的小說,亦即作者運用已有的科技成果來構想一個未來世界,並在這一情境下用文學來與讀者共同尋找人類困境的突破口。

從《使女的故事》開始接觸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的作品,之後陸續購買了她的《洪水之年》(在《瘋癲亞當三部曲》前,上海譯文出版社單獨出版過《洪水之年》)和《證言》等小說,想找到自己不喜歡被文學界一致叫好的《使女的故事》的原因。我想,還是因爲自己不那麼喜歡科幻小說吧?所以,假如不是聽了華東師範大學羅崗教授的一席話,我大概要放棄閱讀這部三部曲了。

羅崗教授認爲,從《羚羊與秧雞》的“正”說威脅全人類的災難緣何而來,到《洪水之年》的“反”說災難之下人類的生存危機,阿特伍德創作《瘋癲亞當三部曲》的匠心,體現在了能概括《瘋癲亞當》核心內容的一個“合”字上。瑪格麗特·阿特伍德想要通過這部作品提請讀者們一起來思考,當高速發展的科學技術改寫世界未來已成無法更改的事實後,人類應該如何和平共處。

《瘋癲亞當三部曲》已經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我的書桌上。也許,閱讀《羚羊與秧雞》後不久我發現自己還是沒法喜歡這類題材的作品,可我還是願意將其放在書櫃的顯眼處。很多年以後,只要一看見這套書,我就會想起在一個沒有上海書展的8月,兩場邀請參與者腦力激盪的讀書活動引領我見識了好書的同時,也提升了我的認知。而這,纔是我們必須閱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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