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訪?

        “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是誰的話?”

  “孔子”我隨便蒙了一個。

  “孔子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那就是孟子”我又蒙了一次。

  “你,你純屬瞎猜,氣死老子了”董錢有點惱火,但我不明白爲什麼他要生氣?

  “老子?”

  “你知道?”他有點驚訝。

  “不知道”

  “那你怎麼說是老子?”

  “是你說氣死老子的”

  “出去站着!”

  我就站在那個又破又矮的門口,看天,看遠方一大片翠綠的野地。

  “人法道,道法天,天法地地法自然,是誰講的?”董錢笑臉盈盈的問他兒子董知識,“老子!”董知識回答的很清脆。“很好”董錢滿臉堆笑的讓他坐下。

  “好個屁,你兒子啥時候放過這麼響亮的屁,老子?!那是在罵你”我憤憤不平的想。想着想着,我蹲了下來,倚着頹圮的牆,牆角跳過一隻螞蚱,陽光打在牆上,彎曲着,像曲折的世界,難辨分明的事實。

  有許多螞蟻頭在這熙熙攘攘的灰塵裏攢動着,忙碌着,工作着。世界的每一處角落,每一絲氣息,都有他們各自的使命,糧食讓人飽腹,太陽驅散冬寒,所有孕育了,發酵了,蓬鬆了的童年都催促着時間快走,青鳥飛過,我擡眼望了一次白雲蒼狗,望了一眼白駒過隙,忘了怎麼睡着的,忘了過了多少年,我依然能回憶起那些年倥傯的無法複製的青蔥韶年。

  後來,董錢在下學的時候帶着我去問候了我那親愛的三叔。

  三娘拿着炒菜的鏟子在竈臺邊上轉,三叔坐在蓬條椅上,搖着蒲扇,看到董錢領着我進了門,很是吃了一驚,猛的回神站了起來,旋即賠着笑迎上前,董錢臉上也笑意盎然。

  “三哥,好久不見了”沒等三叔說點什麼,他又立刻接上了下一句,“這個甄皮,可是真頑皮啊,不聽話得厲害”三叔的臉變得比翻書還快,我快速在腦袋裏找一個形容詞,還不到一秒鐘,三叔就順手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扯了過來。

  “疼,哎呦,疼疼——”

  三叔又對董錢賠上笑臉,“董先生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甚好甚好——”

  董錢似乎無計可施的樣子,於是就像舊時代的老爺一樣拱拱手,道了一聲“告辭”。三叔說:“慢走慢走”這是我平生所見的最簡單直截了當的一次家訪了。

  董錢走出門檻後,三叔便一句話也不責怪我了,我依約聽到他嘴裏嘟囔着:“想從我這兒揩油水,想得美”“呸”我看見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甄皮,清清爪子喫飯”三叔一邊朝屋裏走,頭也不回的說。

  “哦”做錯了事,我似乎變得很乖,但我至今不知道那天我錯在哪?

  我就這麼在學校熬了幾個春秋,看了多少日頭,聽膩了多少八股文言,於是在幾年後,我無上榮光的畢了業。戴着小紅花,那時心裏也感到挺驕傲的,當然,在學校這許多逸事我就不再一一贅述了。

  畢業典禮那天,我看見三叔站在一羣家長堆裏,紅了眼圈,在注意到我看他後,他又立刻將頭扭了過去,踱步消失在人流。是啊,三叔也是賣過茶葉,跑過船,開過酒館,見過世面的人,卻終於把終年不曾流的淚對着這個不乖巧的兒子流了下來。

  我們一行人胸上彆着小紅花,在學校裏走來走去,以此昭示給別的學生,我們光榮畢業了。我記得董錢在那天的畢業典禮上說了一大堆讓人昏昏沉沉的話,臺下一個大爺啐了一口唾沫,說“全是臭屁”。在那分辨不出來什麼意思的講詞裏,我們伴着鞭炮聲,走出了校門,再也不屬於這個學校的人,該屬於這個時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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