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 草稿 - 草稿

                        (一)

        我終於結婚了。這是父母的期待,更是愛妻的嚮往。不過對我而言,這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況且二十六歲,也是該結婚的年齡了。

          只是讓一些人大跌眼鏡的是,我這個師從錢文忠教授,學業優秀的中文系研究生,一個不大不小的富二代,竟然娶了一位,收發快遞的姑娘。

        在婚禮上,曾經和我關係不錯的學妹,悄悄問我,我哪一點比不過你的妻子。我說:“除了純樸,你哪一方面都比她強。但是既然上天把她交到我手上,我就不能讓她再受到傷害。”

        說起來,我和妻子的相識,絕對算得上是一場奇緣。八年前的二O一二年,我中學畢業,順利考入了復旦大學中文系。這是我的第一志願,也是父母最希望我考入的大學。復旦大學是國內一流的名校,又在家門口,加上父母又是錢文忠教授的粉絲。所以,我考進復旦大學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過,雖然我打小就生活在上海,但復旦大學我卻沒去過。於是,拿到錄取通知書後的某一天,我決定去位於邯鄲路上的復旦大學本部看一看。

        那天,我怱然想起了“邯鄲學步”那句成語。我想,既然復旦大學就在邯鄲路上,那麼我就去那條路上,開始我十八歲成年人的第一步。這樣便鬼使神差的,放棄了我一向騎自行車外出的習慣。

        走出地鐵站,我很快便來到了邯鄲路上。當走到一個十字路口,肯德基店門口時,我看見一個神情瘁的小女孩,正透過玻璃,向裏面張望。這場景不禁讓我想起了,安徒生的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於是我走近前去,女孩立刻發現了我。擡頭向我乞求道:“大哥,能不能給我買點喫的。”

        我毫不猶豫拉開肯德基的門,帶她進到裏面。我找了一個空位子,讓她先坐下。然後,我排隊買了大筒的套歺。

        我長這麼大,從沒有領教過飢餓的滋味。這一次,我是如此近距離親眼看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狼吞虎嚥的大塊朵頤肯德基套歺。“慢一點,別嚥了。”我微笑着對她說道。

        她衝我一笑,輕聲說道:“大哥,謝謝你。”然後,繼續橫掃這紙筒裏的美味。她長得清秀,不過還是一個沒有發育的小女孩。

        待她喫飽喝足之後,我同她走出了肯德基。我不想和她的談話,被旁邊的人聽見。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我問她:“你爲什麼會流落街頭?”“我跟我媽叫架了,一氣之下,就跑了出來。”

        “你家住哪裏?”

        “貴州。”

        “我的天啦!你從貴州跑到了上海?”我喫驚地問道。

          “不是,我媽帶着我們姊妹二人,在外面打工。”

      “你是妹妹,不聽話,就賭氣跑了出來。”

        “不,我是老大。我媽上班的時候,我就在家做家務照顧妹妹。那天我埋怨了我媽幾句,我媽揍我了一頓,我一氣之下,就跑了出來。”

      “那你不上學啊?”

      “我想上,可是上不了。”

      “你父親呢?”

      “前年出意外死了。”

      “你母親打工的地方在哪裏?”

      “好像是浙江,具體在哪裏,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坐了半天的大巴車,就來到了這裏。這是什麼地方?”

      “上海。”

        “北京,上海。讀小學的時候,課本上說過。”

        “你知道你貴州的老家在哪裏嗎?”

        “我知道。貴州普定縣坪上鄉糯東村。”

        “那就好辦。我帶你去派出所,警察會把你送回家的。”

        “我不想回貴州老家。家裏只有爺爺、奶奶,她們沒錢供我讀書。我回去的話,也只能幫她們乾乾農活。農活又髒又累,我不想幹。”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要不你就好事做到底,幫我在這裏聯繫個學校上學。”

      我沒想到這女孩這麼快就粘上了我。

      “這得看我父母同不同意。”

      “你父母就你一個孩子?”

      “是。”

      “那裏你就說,你剛纔在街上,撿到了我這個妹妹。”

        這時,我看見了復旦大學的大門。於是我朝那裏指了指,對她說道:“暑假過後,我就來這所大學上學了。”

        她立即拽着我,奔向復旦大學的大門前。她看着門頭的那幾個大字,便問我,這叫什麼大學。

        “復旦大學”。

      “這“學”字,怎麼跟我在課堂上學的不一樣?”

      “這是繁體字。”

      “哦,還有一種字叫繁體字。這個學校真漂亮,哥,你真有福氣。我決定了,從今往後我就做你的妹妹了。你有弟弟、妹妹嗎?”

        “那倒沒有。”

        “那就好,如果有的話,你就不稀罕了。”

      “但我不知道,我爸媽會不會接受你啊!”

        “那你得幫我說話啊。”

        這女孩有點自來熟。這麼短的時間,就把我當成了她的親人了。沒辦法,我只好先把她領回家再說了。

        我覺得忽然覺得,上天讓我今天在邯鄲路上遇見這女孩,或許就是給我的一件成人禮物,讓我幫助貴州大山裏的這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在我們大上海定居下來。

        這時,我注意到了她那髒不拉幾的衣服。於是我對她說:“我先帶你去商場買幾件新衣服,你看你現在簡直就象個叫花子。她立即喜笑顏開,用手挽住了我。那一刻,我開始相信,女孩子天生就愛漂亮的衣服。”

        我自己雖然不愛亂花錢,但買東西,總是買名牌。爸媽曾對我說,這輩子,只要我不賭博,不吸毒,不把錢隨便借給別人,我就不用再爲錢而煩惱了。

        父母九十年代初,從上海財經大學一畢業,就去了證券交易所。他們跟着中國股市一道成長。這些年,應該賺了不少錢。究竟有多少錢,我也沒問過,我也不關心。我能擁有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和一輛高檔自行車,我已經感到很奢侈了。

        我帶着這個儼然已是我妹的女孩,來到了一家大商場。我先給她從裏到外買了幾套衣服。換上新衣服,她顯得更漂亮了。然後,我帶她去賣包的櫃檯,讓她自己挑一隻挎包。我則爲她選了一隻小旅行箱包。我想,萬一父母不同意收留她,我就只好親自將她送回貴州老家。最後,我給她買了一款手機,植入了我的另一張芯片卡。拿着新手機,她開心的不得了。那一刻,我感覺,她已經從“賣火柴的小女孩”,變成了白雪公主。

        然後,我帶她回到了泰晤小鎮的家。我們家是二百多平米的躍層。一進家門,我就打開冰箱,拿了兩瓶冷飲。接着我打開了客廳的空調。曉月一邊喝着冷飲,一邊環顧四周,說了一句:“這房子真漂亮。但願你爸媽能收留我。”

        “那就看我們的緣份了。你把箱包打開,用剛纔買的毛巾和內衣,去衛生間好好洗把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待會兒見我爸媽,得給她們一個好印象。”

        “哥說的是。”曉月打開箱子,拿了毛巾和睡衣。便去了衛生間。我打開電視,不經意播出了“射鵰英雄傳。”這部武俠劇我比較喜歡。特別是翁美玲演的黃蓉,簡直就是一個活潑小精靈,讓人一見憐愛。可惜這麼一個開朗的女人,爲什麼會自殺?真讓人想不通。

        高中三年,除了有一個下午可以看電視,其餘的時間,我都在用功學習。

        曉月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她穿着的粉色浴袍拖到地板上。即便如此,她也如一朵粉色荷花,清純可愛。“女孩長得漂亮,就讓人憐愛。”

        這時她看到電視中的郭晉和黃蓉,便對我說,這部電視劇,她曾在鄰居家看過片斷,很喜歡。但後來,媽媽不讓她再去鄰居看了。“現在我終於可以從頭到尾好好看一看了。”

        “也許明天我就送你回貴州了。”

        “你這麼好,我相信你爸媽也很好。她們應該會同意我留下的。”

        “但願如此。”

        “我感覺你有點象這“射鵰”中的郭晉,以後我就叫你晉哥哥了。”

        我掃了一眼身邊這個小丫頭,感覺她還真有一點黃蓉的刁鑽。“那麼以後我就叫你蓉兒了。”

        “那當然。”曉月衝我笑着說道。

        沒想到這次我們的這次戲玩笑,讓我後來在學校被同學笑話死了。

        這時,我意識到爸媽快下班回來了。就對她說道:“曉月,你去房間把衣服給換了。你第一次來我家,就這樣穿睡衣,太隨便了。爸媽肯定不會讓你留下的。”

      “晉哥哥,我聽你的。不過,你以後別忘了叫我蓉兒。”

        “好吧,蓉兒,快去把衣服給換了。待兒會好好表現。”

        “好的。”

        曉月換上了剛買的裙子。走出房間,衝我問道,“晉哥哥,你看怎樣。”

      “不錯。來,我先帶你參觀一下我們的家。”

        這是一個躍層結構的樓房,下面兩層是一戶人家。上面帶尖頂閣樓的三層是我家。我帶曉月看了閣樓上我的臥室和書房,接着看了二樓的主臥,書房和小客廳。

        然後我又回到了一樓的客廳。一樓除了客廳,便是廚房,衛生間和一個保姆間。我對曉月說:“如果

        ……

      有一週末,學生會組織,一日遊,我就沒回家。沒想到,曉月竟然獨自來找我。

        她看見我的時候,我正和我的同窗好友,還有幾位女同學,一起行走在校園裏。

        曉月先看見了我,大老遠就喊道:“晉哥哥。”

        我楞了一下。周圍的女同學,不約而同地看着我。

      曉月走到我跟前有點撒嬌的說道:“晉哥哥,你昨晚爲什麼不回家?”

        “昨天學校有活動。”

        我的一個學妹這時向曉月問道:“你這哥哥名字當中,也沒個“晉”字,你爲什麼叫他晉哥哥啊!”

        “因爲我覺得他象“射鵰英雄傳”中的郭晉,所以我就叫他“晉哥哥”啦!”

        “這麼說,你就是蓉兒了。”

      “是啊!”

        曉月並不知道,我的這些學妹問話中,暗藏玄機。

        我和曉月準備離開時,學妹們向着我倆喊道:“晉哥哥,蓉兒再見。”曉月衝她們做了一個鬼臉。

        第二天,上課前,我剛跨進教室,女同學們便齊聲喊道:“晉哥哥早。”

        一陣鬨堂大笑之後,有一個學妹說道:“難怪我們的吳依然不食人間煙火呢。原來家中金藏嬌啊!”

      “不要瞎說,人家還是個孩子。”

        “是嗎,可人家早把你當晉哥哥,把自己當成蓉兒啦!就算她現在是個孩子,那也是個早熟的孩子。”

        “不瞞各位,這個陶曉月,是暑假期間,我在學校對面肯德基的門口遇上的。當時,她象個乞丐,餓的不行了。我就常她進去飽歺了一沌。”

        “然後呢?”

          然後,她就粘上了我。”

      “這就對啦!黃蓉曾經拜洪七公爲師,後來還當上了丐幫幫主。所以,她那天一定是衝着你碰瓷來了。”

        “霽月,你剛纔說的話,可是一病句啊。什麼我們的吾依然,人家屬於他那蓉兒妹妹的。”

        “拜託大家別瞎說了。我那妹妹還是一個小丫頭呢?”

        “但是大觀園裏的寶玉哥哥,最先愛上的是襲人和晴雯啊!”

        “我倒是很想知道,吾依然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妹妹的。”

        “不瞞大家說,我家這陶曉月,是入學之前那個暑假,我在學校對面那個肯德基門口遇上的。當時,她和叫花子沒兩樣了。餓得不行了。我就帶她進去,飽歺了一頓,她就粘上了我。”

        “射鵰中黃蓉,也曾經是丐幫弟子啊!吾依然我覺得,你真是不一般。人家作家,是將昇華成電影故事。而你是電影中的故事變成,現實。


     



       



       

        對她說,你現在要做的第一件,就是去衛生間好好洗一洗。

        當曉月在衛生間洗浴的時


準備面見父母了。路上,我對她說,你若想留在我們上海,待會見到我父母,得好好表現。

        晚上,父母回來,見到曉月,吃了一驚。

        我在她的錢包裏,放了一疊嶄新鈔票。我平常喜歡去銀行,換各種票面嶄新的紙幣。這樣,外出買小東西方便。買大件物品,我刷信用卡。我讀初中的時候,父母就爲我在銀行辦理了信用卡,並且和一個儲蓄帳戶關聯了自動還款業務。父母大學畢業之後,在九十代初進入上交所工作。他們與中國股市一道成長,這些年應該賺了不少錢。這讓我打小對錢就沒什麼慨念。因爲,只要是正當的需求,父母都會支持。象學校號召給災區捐款什麼的,每次在年級我總是排在前面。我自己名牌衣服鞋子,也買了不少。最值錢當屬一輛價值上萬的高檔自行車。

        我帶曉月在一個公園安靜的角落裏坐下,我對她說,“你現在可以和你媽媽通電話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回到你媽媽身邊。”

      “我不知道我媽媽的電話。再說回到她那裏,就算不打工,也是在家照顧弟妹。可我還是想上學讀書。”

        那個暑假,父母特地去新華書店,買了小學六年級的課本。然後,我和曉月一道看“射鵰英雄傳。”她忽然說道:“從今往後,我叫你晉哥哥,你叫我蓉兒。”看來,你是要將電視中的情景,搬到現實中來了。

        不過“蓉兒”叫起來倒也順口,我想,叫就叫吧。

       

     

       




我即將進入的這所大學。這也是父母的母校。父母是八十年代中期當時,我這個十八歲的

        在婚禮上,我自然要敘述我和妻子相識的過程。我第一次公開了一個驚人的祕密。這是我進入復旦大學八年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的事情,包括我的父母,我的導師,我的同窗好友。

        然後,我請求父母的原諒,在尋找伴侶這件事情上,沒有徵求他們的半點意見。

        接着妻子敘述了她早年的不幸。她十歲時候,失去父親。


        錢文忠導師當仁不讓的上臺講了話。他說話:“這是我迄今爲止,參加過的婚禮中,最讓我感動過的故事。雖然吾依然,如果不是遇上曉月,他多半會娶一位學歷更高的美麗賢惠的女子爲妻。但他沒有這樣做。他說他不忍心看到曉月受到傷害。吾依然和陶曉月,就是一個現代版的灰姑娘的故事。





        昨天,我帶着我的未婚妻,來到了貴州省的一個小山村。根據她的記憶,我們還真找到了,她的出生地“糯村”。

        說是未婚妻,其實我們早已山盟海誓,今生今世白首到老。只是因爲她沒有身份證,也沒有戶口本,我們沒法領結婚證。所以,這一趟來貴州,就是爲了幫曉月尋根,讓她恢復到一個合法公民的身份。

        我忽然覺得,這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就是上天賜給我的成人禮物。

        同未婚妻

      結尾: 辦理好身份證,我們又得重返上海,開始我們的新生活。我們不但要籌備婚禮,我還要設將岳母和她的兩個妹妹接過來。

        在即將離開村莊的路口,妻子回頭深情望着山頂上老屋,喃喃地說道:“爺爺、奶奶、媽媽,在那裏等了我十二年。”

        “我說,這老屋好比一座燈塔,一直照耀在你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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