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後一年，市場還是受很大影響。我斷斷續續地做着工，沒有逃脫被裁的厄運。好在老家不是風險區，打工城市也不是，我開始往省會城市跑。
進公共場所必須戴口罩，大夏天的真悶得難受。我買的口罩便宜，異味重，我的鼻子遭了殃，過敏鼻炎一犯，噴嚏不停再加上有點鼻塞，總是引來身邊人的異樣眼光，就像攪了一鍋粥的老鼠屎一樣，被嫌棄着。
我想到熱鬧的地方，看看有沒有飯店需要打雜的人，找到先幹着緩衝緩衝。今天我竟然被健身推銷員看上了，心裏那點小虛榮心膨脹了。
我看上去像是有健身消費能力的人？我還真裝模作樣地饒有興致地翻看宣傳單，圖片上的健身器材特帶勁，健身教練肌肉特結實，場館特大！我坐在那想着有錢人的日子過得這麼滋潤，自己也這樣該有多好！臉上竟露出歡愉憧憬的笑容。
推銷員馬上問我：“哥，看好哪個項目了？我一定給你最低折扣。”我沒回答反問他：“你做這個賺錢多不？”
“看自己水平，他們有的能掙一萬多呢，我剛開始，不怕你笑話，還沒開張呢。”
說着他低下了頭，有點害羞又有點難爲情的感覺。
我想跟他坦白，這是一個剛出來的老弟，咱不能因爲多出來混了幾年欺負人家。“哥不瞞你，我也想找工作，這個推銷容易進不？”他笑了，露出一口整齊又潔白的牙齒，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牙齒。
“哥，好進啊，我帶你去見經理。”
“你不怕我搶你的飯碗？”
“各自靠本事喫飯，誰能做下來是誰的，不怕。”
他的真誠善良與豁達讓我想起了自家的小弟弟，他學習總是第一名。對我說的哪個人不好之類的話充滿了疑惑，他總是認爲每個人都是好人。
經理跟我簡單瞭解了一下情況，基本工資一個月1000元，推銷過一萬加3000，以此類推。我一聽不錯啊！掙一萬不是不可能的事。況且我這張嘴還夠溜，瞧個眉眼高低不是難事。
我這個人做事就是認真，別看我人黑黑小小的，眼睛夠亮，平時也很注意儀表儀容，沒有名牌護身，總得整潔大方吧。
我沒盲目着急地拿宣傳單出去介紹。我先了解一下場館詳細情況，教練多少人？跑步機多少臺？動感單車多少輛？瑜伽房有什麼特點？上什麼課？還有操房等等情況。
這些是弟弟教給我的，他幹什麼事都是這樣。我上次嘗試後得到原來車間主任的格外喜歡，說什麼時候給我提個小官做做呢！天有不測風雲，工廠小，說停就停了。打有準備之仗成爲了我的致勝法寶。
我沒有在商場附近徘徊，我跑到了周邊中檔小區，笑臉對每一個出入小區的人，不畏懼他們的不屑一顧，人家確實不需要爲啥要停下來聽我說嘛!能停下來聽我說的人，不管他們出於禮貌還是興趣，我都奉爲上帝，誰知道哪個上帝會對我回眸一笑呢？
第三天我就簽了兩個姐妹搭子，都是一年的年費,，我有近七千的營業額！幸運之神光顧我，還要啥？
那個老弟在我的建議下到了另外一個小區，我們在同一個大組，我們的營業額決定了我們的獎金。真不賴，我第一個月拿了近一萬塊的工資，老弟有五千多。
他無論如何都要請我喫飯，我們一起酣暢淋漓地吃了一頓地鍋雞，雞肉特香。老弟把最後的湯汁打包了，說回去煮麪喫，不錯的主意！
我開始幾個月都不錯，後來小區的人都快認識我了，我的業績爲0一次，倒扣我的錢，跟誰說理去？那一千塊所剩無幾，還好有前面的大單罩着。
笑臉相迎的經理找我談話了：“小張啊！你人這麼靈光，這可不像你的業績呀！提起精神來，加油幹啊！我正考慮給你負責一個組呢，得拿出點成績來！”面對這麼好的經理，我能辜負嗎？
我得想辦法，附近的中檔小區基本沒有用戶羣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到哪發展我的客戶呢？這個時候轉機來了，店面要升級，三年後重新裝修，優惠力度挺大的，只是需要預存費用，裝修好後享受優惠。
我想到了寫字樓，那裏面的年輕人都很注重個人身形體態的，中午的黃金時間他們可以來。我摸了好幾個寫字樓，有些裏面嵌入了一些環境優美的小瑜伽館，我不能放棄。
瑜伽館費用很高，項目單一，這是弊端，我需要攻破這個軟肋。我找準他們喫飯時間，一個個去聊，還好我這個人不招人那般討厭，跟她們講南非熱舞、爵士舞的動感，邀請她們親身去體驗一次。
能夠來的客戶，我需要百倍的耐心和細心對待，我自己從內心覺得，能到這裏運動的人是幸福的，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運動更促進自己的身體健康呢？我覺得我做的工作是一件特別有意義的大好事。
這兩個月我創造了店裏的銷售記錄，自己收入有五六萬，真心地期待我的客戶身體健康，我自己也得到了實惠，嘩嘩響的票子！我哪掙過這麼多錢！瞬間覺得我也是體面人。工資都是延遲一個月發，我還有3萬塊錢要等裝修好才能發下來，沒關係，遲早的事。
我風風光光地回了一趟老家，給小弟弟買了很多複習資料，給老爸老媽買了營養品，他們核桃般褶皺的臉剎那間綻放開來，熨平後的笑容比我拿五萬塊錢還讓我開心，臨走時給了他們四萬塊，我的心裏是真自在。
我從老家回來店面還沒有裝修，不是說好一個月完成嗎？已經有會員給我打電話了，我開始給經理打電話，經理說他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平靜了，各種討公道的羣建立起來，媒體記者也開始採訪報道。
我怎麼也想不通，好端端的健身館咋就這樣收場了？後來說區域經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是加盟店，老闆捲款跑路了。
我無形之中成了幫兇，是我親手把那些客戶的錢轉進公司賬號的，還有好幾個辦理健身教練私教課的會員，可是上萬塊的費用啊！我自己的損失就算了，他們的怎麼辦？
我剛剛萌生的好好幹一番事業的雄心瞬間秒了，世事難料。老弟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一直跟我說，他掙的錢剛剛夠還出來時候借朋友的，這還欠一個月工資沒給他哪！他不想做言而無信的人。
我把兜裏還有的兩千借他了，茫茫大千世界，溫暖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