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的夢境遊戲》
文/素國花令
關鍵詞：柴哥生日文/柴哥專屬
正文/
“你天天對着那電腦屏幕能做什麼？就不能出去走走？對着電腦能讓你娶到媳婦兒不成？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多考慮考慮啊？你…”
“行了媽，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啦。”
被唸叨的一個頭兩個大的人轉身逃也似的出了門，接觸到外面的空氣，他才長出了一口氣。
蘇柴是個小衆遊戲主播，但是他剛直播沒多久，所以看直播的人並不是很多，每天來來回回就那幾個人。
一開始還好，時間久了，他自己也犯迷糊了。
夜風吹過，入了秋的天氣愈發冷了，街上空空蕩蕩的，顯得愈發孤寂。
蘇柴回到自己的住所，門還沒來得及關，就接到了女朋友的消息。
——我聽叔叔阿姨說…你們鬧彆扭了？
——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你做主播這件事…
蘇柴沒看下去，把門一關，逃避的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扣在了牀上，然後整個人撲了上去，一天疲憊之下，他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夢裏，一樹的桃花花瓣蹁躚落下，陣陣琴音穿透桃花林，落了蘇柴一肩，他沿着那條蜿蜒小路走過去，只覺得方纔的煩悶消減幾分。
蘇柴撣了撣身上的桃花碎屑，隨着走近，他看到飄起的紅色淺薄紗幔，紗幔中透出一個纖瘦的身影。
嚯？他以爲是來看風景的，結果是“倩女幽魂”不成？
那背影好看得不像話，穿着一身紅色古風長裙，素白的指尖撥弄着琴絃，那琴音聽起來純澈無暇，讓煩躁不安的心一下安靜下來。
琴音乍然收在尾音，蘇柴愣了愣，就看到那女子轉過身。
那是一個帶着古韻，江南女子模樣的人。
蘇柴一下子懵了一下，居然跟他想的不一樣？他本以爲這人是個背影殺手，沒想到長得還不錯。
那女子走到他面前，粲然一笑時，能看到淺淺的梨渦和小虎牙，香袖一揮之間，淡紫色的煙霧繚繞而起，蘇柴一下子頭暈目眩。
夢裏被下藥就忒他孃的不科學了吧？
“做個夢吧。”
……
蘇柴再度醒來時，是在自己的牀上，天光大亮，他沒想到一覺睡了這麼久，盯着天花板愣怔了幾秒，方纔擡起手按了按頭。
“這夢怎麼奇奇怪怪的？”
“你真的這麼覺得嗎？”
那聲音找不出來源，蘇柴嚇了一跳，坐起身想要下牀，結果絆了一下，直接從牀上滾了下去。他艱難的扒着牀邊爬起來，四下看了看。
青天白日的，見了鬼了不成？
“大…大膽！何…何方妖孽！”
蘇柴手腕上的鈴鐺響了一下，一瞬的細微光芒之後，他目瞪口呆端坐在牀上的黑貓。
黑貓脖子上掛着一個鈴鐺，用紅色的綢緞拴掛在脖子上，琥珀色的琉璃瞳像是一顆漂亮的玻璃珠一般，此時輕輕搖着尾巴的時候一身慵懶。
“喲，鴿子精，終於見到活的了？”
蘇柴炸毛：“你才…不對…你是貓？救命！！成精了？！”
“你玩的遊戲裏，貓說話處處可見，兔子是通用存檔點，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這能一樣嗎？這怎麼能一樣呢？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他大概要掀牀而起，再講幾句“問候”的話了。
“噯～有些話是不能講滴，我有權禁言你。”黑貓抖了抖耳朵，“你可以叫我小黑，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系統啦～”
蘇柴哀叫道：“什麼鬼啊我…唔。”
那個不雅的字還沒出口，他就說不出話了，滿臉驚恐地看着小黑，只覺得頭皮發麻。
“那個字也不行～”小黑語氣愉快，“那麼，我來爲你介紹一下這個世界，你呢，是個頂流主播，世界知名，你的煩惱在這裏，都不做數。怎麼樣？我對你好吧？”
“唔唔唔唔？”
蘇柴嘴巴緊閉的瞪着小黑，嗚嗚了幾個聲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黑貓的爪子一拍額頭，然後揮了揮爪子。
蘇柴張了張嘴，這才捏了捏腮幫子說道：“什麼意思？”
“你的情緒，讓我找到了你，也就是說，我來到你面前，並非機緣巧合，而是——你需要我，所以我來了。”
“我能有什麼情緒？我沒有吧…”
“你自己都心虛了啊。”小黑眨巴一下貓眼，“既然如此，不如好好享受現在的生活吧。”
蘇柴有些懵，然後就看着那黑貓身子一跳，化成了虛無落進他手腕的鈴鐺裏，鈴鐺響了一瞬，又恢復了平靜。
……
蘇柴照常洗漱，但他發現，日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看了眼日程表，九月十七號。
他今天要陪女朋友出去逛街，中午要帶着她去爸媽家喫飯。
於是他給女友伊紫打了電話過去，女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柴，怎麼了？”
“今天不是要出去逛街嗎？什麼時候出發？我去接你。”
“我可以自己去的嘛，你萬一被認出來，豈不是又有一堆人要跟你合照？”伊紫聲音溫柔，“好啦，乖啦，我出門去啦，等我買好禮物就去接你。”
聽着她溫柔的聲音，蘇柴一臉委屈的掛了電話。怎麼突然就這樣？以前都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去的啊？
蘇柴只覺得不真實，他走到電腦前坐下來，看着還沒打開的電腦屏幕，屏幕裏映出了他的模樣，他愣愣地跟屏幕裏的自己對視着發呆。
黑貓說，因爲他的情緒，所以找到了他，可…什麼情緒？不甘？不滿？亦或者失落？
蘇柴想不明白，他肘抵着桌面，百思不得其解。
“你那個智商，想破頭也想不出吧？”
小黑的聲音驟然響起，他胳膊肘一滑，連忙扶住桌子，才避免臉頰和桌面來個親密接觸。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出聲兒啊？還有，你怎麼知道我想什麼？”
小黑的聲音帶着幾分得意：“我跟你現在的對話呢，存在於你的意識海里，而我作爲你的系統，自然可以知道你的想法。”
“shi…ft. ”
蘇柴髒話剛開頭，就想起那該死的禁言行爲，急忙轉了個彎，變成了另外一個詞。
蘇柴憋屈的問道：“爲什麼不能說髒話？”
“你身爲國民主播，要注意形象嘛。”
蘇柴播遊戲的時候說髒話，大多是因爲被遊戲嚇到了，正常人的正常反應，時時刻刻繃着自己壓抑本能，這種日子未免太無趣了吧？
蘇柴錘了一下桌子，只覺得心態瀕臨崩盤。他這才反應過來話題帶偏了，再想問的時候，小黑已經不作答了。
……
中午的時候，伊紫真的來接他了，他的女朋友，說不上頂尖漂亮，但是也算養眼，最重要的是，他們三觀契合，有共同話題。
伊紫和他坐在車上，去了爸媽家裏。
蘇柴本以爲他爸媽又會一通嘮叨，可還沒進門，蘇母就已經把門拉開了，熱情的拉着蘇柴的手讓他進門。
“快進來快進來，剛做好飯菜，一路過來，辛苦了。”
辛苦什麼？坐車來的也不是走路來的…吧？這？
伊紫乖巧的把禮物拿進來，跟他身後。
直到洗完手坐在飯桌上，他還是覺得不大真實，他總覺得爸媽的態度…好奇怪啊。
“怎麼樣？不錯吧？他們現在，無條件支持你哦～”
蘇柴一邊喫飯，一邊看着討論他昨晚直播的三個人，只覺得世界崩塌。
他在意識裏問小黑：“怎麼會這樣呢？”
小黑聲音愉悅：“對不起，問題超綱了呢～”
蘇柴分明聽出了她語氣裏的不妥，那應該是…幸災樂禍纔對。
“那我的朋友…”
“你不需要朋友啊。”
“你說什麼？”
“你所得到的一切，命運都會標註好價格，你得到了知名度，得到了爸媽的支持，我在你身上拿走的，就是友誼～”
“你！”
“誒呀，你生氣了麼宿主？這樣不好嗎？你可以全心全意做你想做的事～”
蘇柴指尖一緊，差點兒把筷子折了。這個玩意兒怎麼那麼氣人？能不能把她暴打一頓？
“警告，宿主想法很危險哦～”
伊紫關切的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蘇柴把碗筷放下，強顏歡笑的說道：“我喫飽了。”
“那你先回去吧，下午不是還有直播嗎？別讓你的粉絲久等了。”伊紫頓了頓，“飯碗我一會兒刷就好，你快去忙吧。”
……
蘇柴魂不守舍的回到家，魂不守舍的坐在電腦前開機，然後登陸游戲，打開直播間。
一瞬間，直播間裏湧進了很多人，觀看人數一直在往上跳動，發言和禮物，也在一個又一個往上刷。
“下午好。”
“今天播什麼遊戲呢？”
“終於開播啦，蹲好久了。”
“泥終於來了～”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不聽刷動的發言記錄，試圖找到熟悉的人。
沒有，一個也沒有…
蘇柴又驚又怒，臉色瞬間蒼白下來，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個…不好意思，今天有點不太舒服…”
“怎麼這樣啊？”
“誒？今天沒有了嗎？”
“播嘛播嘛，我們真的好想你～”
“怎麼了嘛？昨天不還好好的？”
“不會是得了名頭，就不想努力了吧？”
這並不是他積累下來的人，所以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相處。
他的家人像是機器一般，他的阿紫也彷彿是個按照程序走的木偶，而他自己，不過是被這些人架在舞臺上逗人開心的小丑…
蘇柴腦中雜亂的看着彈上去的彈幕，不多會兒，直播間吵成了一片。
他回過神一個哆嗦，一下子關掉了直播。
蘇柴喃喃開口：“不…不該是這樣的…”
“小黑？小黑你出來解釋一下！！”
“警告，宿主情緒波動較大…”
“你趕緊出來！！裝什麼死？！”
“警告，系統失去連接…”
蘇柴頭部劇痛，他捂住頭悶哼一聲兒，看着手腕上的鈴鐺手鍊，想要伸手把它扯下來，可那手鍊像是生了根一樣，怎麼也扯不動分毫。
蘇柴讓自己冷靜下來，將事情又捋了一遍，然後猛的擡起手，掐了掐臉頰。
不疼…？
這麼一想，無論他是摔下牀，還是拍桌子時，都沒有分毫痛覺，他這是…在夢裏？
蘇柴惶恐的站起身，深呼了一口氣，大聲說道：“小黑！這是我的夢！你不能干涉！”
“叮鈴——”
鈴鐺響了一聲兒，蘇柴知道她聽見了，急切地開口：“我不想這樣！讓我離開這兒！”
“確定嗎？離開這裏，你現在所得的名利，可就什麼也沒有了哦～”
“我確定，我確定！讓我離開這兒！我想明白了，我不在乎我爸媽和阿紫支不支持我，他們能有一點點理解就好！不理解也沒關係…我有手有腳也可以找其他工作！”
“……”
“我做主播，也從來不是爲了人盡皆知，可能有天我會出名的，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對我來說，它是興趣，是愛好，是讓我不那麼孤獨的一種調味劑，但它不一定是油鹽醬醋。它不是白米飯，只不過是一支鮮花，有我很開心，沒有我也無所謂！”
“……”
“如果有一天真的變成這樣，我才真的要崩潰纔對！我希望和家裏人其樂融融的相處，希望和跟我一樣喜歡遊戲的人一起交流，我喜歡交朋友，喜歡打遊戲，所以我不想這些東西變得程式化，也不想所有人都在陪我玩僞善的舞臺鬧劇。只要能讓我回去，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叮鈴…”
鈴鐺聲愈來愈響，蘇柴只覺得頭痛欲裂，他捂住頭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只聽到輕飄飄的幾個字傳進耳朵裏。
“麻煩的傢伙，罷了，那就…如你所願咯。”
……
風吹動風鈴聲，桃花落了一身，那桃花香撲鼻而來，格外真實。
蘇柴睜開眼睛，一下子坐起來，四下打量的時候，微微愣了愣。
“你醒啦？”
女子的聲音傳來，他微微仰頭，就看到坐在桃花樹上的紅衣女子。
蘇柴皺了皺眉：“你是…小黑？”
“看起來你不喜歡剛纔的夢。”
“我的代價是什麼？”
“你還記得這個啊？”小黑託着下巴一笑，“暫時不告訴你，你應該有很多疑問吧？”
“是。爲什麼？”
“因爲你自己都含糊了，不是嗎？成功的路可不好走，我直接給了你康莊大道，你爲什麼不喜歡呢？”
“因爲不真實。”蘇柴苦笑一聲，“如果那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如果她們也那麼想，我很樂意接受，但那不是，那隻不過是一場浮華枯燥的夢罷了。我堅定是因爲我喜歡…”
他愣了愣，突然就想通了。
“既然想通了，就沒有什麼可含糊得了。”小黑笑了笑，聳了聳肩，“你需要被堅定，所以你夢到了我。因緣際會，都是尋常。實話說，你是我見過最快清醒過來的人，初心未泯，還有得救。”
蘇柴隨口問道：“救不了呢？”
“浮華一夢，自然有人願意留下。”小黑打了個響指，“沿着回去的路走吧，你會離開這裏的，不過不許回頭。”
蘇柴看着她說到後來那兇巴巴的表情，輕笑一聲兒，轉身揮了揮手：“希望不要再見啦。”
“你的心堅定如初，你從心而爲，我們就不會再見。”
看着蘇柴沒了身影，小黑方纔從樹上跳下來，她還要想想自己偷跑出來的事，該怎麼交代纔行…
“至於代價…算了，這次我玩的還算開心。祝你好運吧。”
……
陽光小心翼翼的爬過窗櫺，被擋在了窗簾上，蘇柴坐起來，卻聽到一聲兒清脆的鈴鐺聲兒，他茫然看着手腕上的鈴鐺，呆了一呆。
還沒醒？
蘇柴急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在九月十七號。
伊紫的消息，停留在最新一條：
——叔叔阿姨沒有惡意，他們希望你可以出去走走，沒別的意思，你也不用害怕什麼，他們尊重理解你的選擇。
——作爲女朋友，我也不能說一心支持，只能說我很理解。人生何其短，如果不能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那太無聊了。
——這是一條很漫長的路，你做好準備的話，我也準備好和你一起往前走。
——我在老地方等你。
蘇柴愣了幾秒，從牀上跳起來拉開窗簾，天光大亮，照在他的臉上帶着細微的溫度。
他擡手觸碰了一下玻璃窗上的陽光，知道自己回到了現實。
蘇柴滿心歡喜的轉身去洗漱好又挑了件衣服，然後把那串鈴鐺手鍊留在了電腦桌面便出了門。
伊紫早早地坐在約定的地方，廣場上人來人往，她躊躇不安的看着腳面。也不知道她發的消息，他看到沒有？
正胡思亂想着，一杯奶茶在她面前出現，握着奶茶杯的手修長白淨，擡頭時，正好撞見蘇柴笑盈盈的雙眼。
“你來了？”
“等久了吧？”
兩人異口同聲，風吹開兩人的髮絲，輕輕揚開一個弧度。四目相對，兩人不約而同笑起來。
……
“對不起，我昨天只是有點…煩悶。”
“沒關係啊，我明白的。”
“我想說的是…有一個故事可能…時間會很長。”
“有多長吶？”
“大概…一輩子那麼長吧。你…做好準備陪我一起聽這個故事了嗎？”
“當然。”
賣花兒的姑娘戴着鴨舌帽，提着一籃子花兒，笑意盈盈的走過來問道：“要買一支花兒嘛？五元一支。”
蘇柴點了點頭：“好。”
他在各色各樣的花中，取下了一朵玫瑰，然後把錢放在了花籃裏，姑娘微微俯身離開。
蘇柴眨了眨眼，那聲音好耳熟…
伊紫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在想什麼？”
“覺得那個人眼熟，算了，不重要。”蘇柴把花別在伊紫髮間，“走啊，我跟爸媽報備一下，中午去他們那裏喫飯，現在呢，就陪你逛逛好啦。”
伊紫撇了撇嘴：“一朵玫瑰就給我打發了，快說，你是不是在夢裏見過那個姑娘？”
女孩子喫醋要命。蘇柴嘖了一聲兒，老神在在的說道：“誰說的？我只在夢裏見過你。”
“這還差不多。”
伊紫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帶着人往前走。
“誒呀…阿紫你輕點，我的脖子…！”
……
晚間的直播，如約開播。
蘇柴精神抖擻的打開直播間，找出了最新的遊戲準備直播。
“柴哥來啦！生日快樂啊！”
“難得沒有當鴿子！快逮住他！哈哈哈生日快樂柴！”
“柴柴生日快樂！是不是要多播一會兒啊？”
蘇柴撓了撓頭，笑道：“行行行，多播一會兒。”
未來的路很長，不確定的因素有太多太多。
人總要試試，知道結果的時候再回頭看，不後悔，不悵惘，這條路上或許荊棘遍佈，可陪伴到最後的，是從一而終的堅定不移。
蘇柴看着電腦桌上的鈴鐺手串，微微笑了笑。
彷徨過後堅定的人，方覺初心可畏可敬。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