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論讓思維失去意義

思維是什麼?我們都有一個大腦,經由大腦去思考很多事物,去推論、推理,最後下判斷,就是思維。

儒家思想影響我們甚巨,而儒家的主張,如孔子的哲學,常常是一種結論式的原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一個結論,是可以奉爲教條的格言,聽了之後不必做太多的思考,照着做就可以了。

希臘哲學則恰好相反,把推理的過程、思辨的過程,視爲哲學中很重要的一環。我們讀柏拉圖的《對話錄》,在《饗宴篇》裏面就針對一個主題:Eros(譯爲“愛”或“愛樂斯”,即所謂“柏拉圖式的愛”),以不同的角度進行討論——發言的有醫生有戲劇家、有詩人,各自提出對Eros的解釋。

是否會有結論?柏拉圖反而不太關心。

如果你習慣閱讀儒家哲學的話,讀希臘哲學會有一些不耐煩,因爲你會覺得,怎麼讀了好幾頁還沒有結論出現?在儒家文化強烈的影響下,臺灣不會有哲學家,因爲我們其實不太善於思辨,也很少有機會思辨。

當一個社會里面出現很多不同且極端的意見和看法時,就是思辨產生的時機。例如蘭嶼設立核能廢料儲存場,兩種結論性的答案——對或者不對——是兩個極端,中間纔是思辨的空間。我們很少與人進行思辨只是急着發表結論,當對方的結論和自己不一樣時,就是舉拳頭決定了。

在儒家的文化中,不管是孔子還是孟子,都把荒謬情境的思維過程省略了。他們覺得:“我負責思考,思考出最後的結論後,告訴你,你照做就好。”孔子有七十二個弟子,這七十二個弟子應該就是最遵守他戒命的人。

從極端的兩邊向中間靠近,就是黑格爾說的“正反合”,正與反是兩極,你提出一個最右邊的看法,我提出一個最左邊的看法,最後兩者相合。

正反合是一種辯證法,從希臘的邏輯學慢慢演化出來,是我們的教育中非常缺乏的一種訓練。當前的教育仍是以考試爲導向,而試題上是非題、選擇題愈來愈多,學生不需要思辨,整個教育系統也沒有耐心讓一個受教育的人不立刻下結論。

所有的考試都是立刻要有結論的。可是這個結論本身沒有任何意義,就像前面講的,邱逢甲到邱逢丁,沒有意義,沒有思辨的過程。

思辨的過程是什麼?就是一個人在做周密的思考前,不會立刻下結論,他會從各種角度探討,再從推論的過程中,整理出自己的想法跟看法。

相較於儒家的結論式教條,莊子提供了較多的思辨可能。莊子是一個喜歡玩的人;喜歡玩的人,思辨能力都比較強。所以現在西方教育常常要兒童在遊戲裏學習,因爲遊戲本身就是思辨的。

解開九連環是一個遊戲,遊戲的過程非常讓人着迷,最快樂的不在最後解開的時刻,而在思辨怎麼解開的過程裏面。這種讓小孩在玩遊戲的過程裏,培養思辨能力的教育方式,也是我們所缺乏的。

給孩子結論不見得不好,可是當結論太過急迫的時候,這個結論就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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