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子路第十三》通覽:爲什麼而學

《論語·子路第十三》通覽:爲什麼而學

關於“爲什麼而學”的問題,真正認真思考過的學習者寥寥無幾。

學習活動本身,是一件很自我的事情,也就是說,學習本應是由“我”的強烈需要而出發進而發生發展的事情。但伴隨人類社會的發展,逐漸強大起來的社會保障機制發展出了專門的教育,特別是演化出了“義務教育”這一概念。使得包含學習者的學習行爲在內的教育本身,成爲社會承擔發展義務和責任的一部分。

社會要承擔發展本身所需要的教育義務和責任,使得學習者和學習活動本身變成一件不那麼自我的事情。這個時候,並非學習者不需要弄清楚“爲什麼而學”的本質問題,而是無論學習者本身清楚與否,都要承擔起必要的爲學的社會責任。如此一來,“爲什麼而學”這個本質問題,成了區分普通學習者和優秀學習者的重要分水嶺。

少年周恩來,豪邁的講“爲中華之崛起而讀書”,這是少年周恩來作爲一名優秀學習者對於“爲什麼而學”本質問題的個體作答。

孔子在兩千五百多年前說“古之學者爲己,今之學者爲人”,這是一位優秀的教者對於不同時代學習者本質的個人判斷和把握。

《論語·子路第十三》的點題末篇恨不明顯,其內容也顯得模棱兩可。

雖然“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可以獨立成篇,但今天我們讀來,總感覺它和“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存者着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把這兩篇結合起來看,所描述的便是早期理想社會主動承擔起社會應有的教育責任的根本動因。善人在位,教化民衆多年,便可以使他們上戰場了。如果用不經教化的民衆去臨戰陣,只能說是一種變相的棄民於水火。

釋迦摩尼、耶穌、穆罕默德三位西方聖人,面對人世間的痛苦,在現實世界之外再想象和創造一個幸福的理想世界,然後用一種近乎牽強的關聯方式,引導世人用此生逃離現實世界,寄望於死後進入理想世界。這種宗教的方式,凝聚起了一個個規模巨大的信仰共同體。

孔子也面對人世間的痛苦,卻給出了與之完全不同的解決方案。他將孝、弟、忠、信、禮、樂等理想社會的應有之義一點點搬進現實世界,用此生的努力,用具體的從“我”出發的改變讓世界一點點變得美好起來。

社會應該承擔起教育的使命和任務,這是今天我們身處世界的現實。同時也是兩千五百多年前,孔子他老人家所極力推崇的。“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今天,我們回看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孔子,多麼像一位偉大時空搬運工,他努力而勤勉的試圖將兩千五百年後的好的社會樣態一點點鋪畫在自己所處的時代。

孔子講自己“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作爲偉大的聖人,他首先是一位偉大的學習者,他清楚自己“爲什麼而學”,並且教化自己的門人、弟子,也弄清楚各自爲什麼而學。這或許便是《論語·子路第十三》所表達的根本主旨。開篇“子路問政”、仲弓爲季氏宰問政表面上看與《論語·顏回第十二》中的諸弟子問政沒什麼分別,但如果認真研究孔子的答語,我們會發現這裏孔子強調的是“學而時習之”的習。迴應子路問政時,孔子講“先之勞之”,講“無倦”,所謂“先之勞之”便是實踐自己通過學習所領悟到的,並帶領民衆共享這爲學成果。所謂“無倦”,很容易讓人想到老人家自己的“學而不厭”。孔子告訴子路,清楚自己爲什麼而學的人,一定會無所倦怠的實踐自己所學造福民衆,成就自我。

《論語·子路第十三》中最爲後人所詬病的便是“樊遲請學稼”篇,乍一看,孔子似乎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並且輕視勞動人民的辛勤勞動。“樊遲請學稼”、“請學爲圃”都被老人家以各種理由搪塞掉了。而且,樊遲離開後,老人家還罵了一句“小人哉!樊須也!”然後自鳴得意地述說了一通禮、義贏取天下的道理。

認真從《論語·子路第十三》教化人“爲什麼而學”的宗旨來看,樊遲爲什麼要學稼?學圃?顯然是想要有一門可以喫飯的手藝。直白來講,是爲了自家喫飽飯。這與孔子所倡導的“學而爲人”,爲構建一個人人嚮往的大同世界相比,可不就是立意低了些嘛!孔子在樊遲離開後所講的“好禮”、“好義”、“好信”,以及由之引發的四方之民紛至沓來、邦國有秩序而富足,那是從根本上解決一人、一家無所食、無所養的問題。說樊遲在“爲什麼而學”這個問題上有些“小人”,是一點都不爲過的。

“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爲”算是點名了孔子的宗旨,不能爲學習而學習,爲學習而學習,讀再多的書,再好的書也是沒有用的。

首先弄清楚了“爲什麼而學”,纔有學以致用的問題,如此一來,學問纔會有用武之地,爲學纔會真正做到“學而不厭”。

《論語·學而第一》中,子禽問子貢,我們先生每到一國,必會預聞這個邦國的政事,這到底是先生心有所求呢,還是別人有意講給他的呢?

這個子禽問得很婉轉和含糊,實際上小夥子的意思是說老師“必聞其政”難道不是在政事上有訴求嗎?其實,他壓根沒必要這麼含蓄,孔子自己講“富而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爲之”。富貴和爲政,倘若是可求的,孔子一定會不遺餘力去求取。只要不違背道義,老人家必然是當仁不讓的。這也是五十多的老頭兒從魯國司寇崗位上下崗還要去周遊列國的原因。我們所忽略的是——孔子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官癮”,既不是因爲他樂於當權,也不是因爲他想人前顯貴。他只是作爲一個學而不厭的學者,想要實踐自己的所學而已。

老人家講“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這不是張狂,而是對於自己學養的一種自信!

作爲學習者,不弄清楚自己“爲什麼而學”,既難以學有所成,也難以在爲學的路上做到學而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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