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回 昭帝弗陵英年駕崩 霍光廢劉胥立劉賀|大漢雄風|通鑑演譯

漢昭帝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這一年,漢昭帝剛改完年號,便於四月十七日因病駕崩,享年二十歲,在位十三年,是漢朝的第八位皇帝。此後,以大將軍霍光爲首的大臣們開始了選立新皇帝的工作。

二月,漢昭帝下詔將口賦減少三成。口賦是指七歲至十四歲的百姓應當交納的人頭稅。

漢昭帝沒有兒子,沒人繼承皇位。這個時候,漢武帝的兒子也只有廣陵王劉胥還在。大將軍霍光與羣臣商議立新皇的事,大家都認爲應當立劉胥爲帝。但劉胥平時行爲不檢點,不遵朝廷禮法,漢武帝不喜歡他,也不想任用他,所以大家說應當立劉胥爲帝,霍光心中感到不踏實。有一位郎官上書朝廷說:“周太王不立年長的兒子太伯,立太伯的弟弟王季爲繼承人;周文王姬昌繼承王季之位後,不立年長的兒子伯邑考,而立伯邑考的弟弟周武王姬發爲繼承人。唯在所宜,即廢長立少可也。只要適合繼承皇位,即使是廢長立幼也是可以的。廣陵王不能繼承皇位。”奏章正合霍光的心意,霍光於是就拿給丞相楊敞等人閱看,並提升這位郎官當了九江太守。當天,上官皇后頒佈詔書,派代理大鴻臚的少府樂成、宗正劉德、光祿大夫丙吉、中郎將利漢,用七輛驛車將昌邑王劉賀接到長安,住在劉賀在長安的官邸。霍光又稟明皇后,改任右將軍張安世爲車騎將軍。

劉賀是昌邑哀王劉髆的兒子,昭帝劉弗陵的侄子。但是,劉賀這個人的行爲也不檢點,狂妄放縱,所作所爲毫無節制,甚至在漢武帝喪期,照樣巡遊狩獵。劉賀曾到方與縣出遊,不到半天時間就馳騁了二百里。中尉、琅邪人王吉上書勸他道:“大王不喜讀經書而好遊玩逸樂,每天駕着馬車到處跑,吆喝得口乾,握繮揮鞭累得手疼,車子顛簸得身體勞累,早晨頂着露水霧氣,白晝迎着風沙塵土,夏天被烈日暴曬,冬天被寒風吹得擡不起頭來,天天以柔軟脆弱的玉體去承受疲勞的熬煎,這不能保全壽命,也不能增進仁義道德。在寬敞的殿堂裏,細軟的毛氈之上,有明師指導,誦讀經書,討論堯、舜至商、周之世的興衰,考究仁人聖賢的風範,學習治國安邦的大道,欣欣然發奮忘食,日有進步,這種快樂哪是馳騁遊獵所能享受到的啊!休息的時候,伸伸腰、踢踢腿,散散步、跑跑步,呼吸點新鮮空氣,吐故納新,專心致志養精神。這樣養生,怎能不長壽呢!大王如果志於此道,心中就會有堯、舜的志向,身體就能像伯喬、紅松那樣長壽,美名遠播,朝廷都能知道,福祿齊全,封國安穩。當今皇上仁孝聖明,至今思念先帝,不修宮殿別館、園林池塘,不醉心巡遊狩獵,大王也應當想想這些,以承皇上的心意。在諸侯宗族中,沒有誰比大王與皇上最近了。論親疏,您就像皇上的兒子;論地位,您是皇上的大臣,一人兼有兩種身份的責任。因此,您的言行舉止,有一點不符合仁義,如果被皇上知道了,都不是國家之福。”劉賀看後,下令:“我的確有懈怠之處,中尉非常忠誠,多次彌補我的過失。”於是命負責賓客事務的侍從千秋賞賜中尉王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乾肉五捆。但是,劉賀依然如故。

郎中令、山陽人龔遂忠厚剛毅,堅持原則,他一方面規勸劉賀,一方面責備封國丞相、太傅沒有盡到責任。他引經據典,陳說利害,以至聲淚俱下,當面說劉賀的不對。劉賀甚至捂着耳朵起身離開,說:“郎中令專門揭人短處!”劉賀曾經長時間和他的車伕、廚師遊戲娛樂,大喫大喝,賞賜無度。龔遂進宮去見劉賀,一邊哭着一邊用雙膝走到劉賀面前,連劉賀的左右侍從也全都感動得流下眼淚。劉賀問:“你哭什麼啊?”龔遂說:“我爲封國的危亡而痛哭!希望您給我一個機會,我給你詳細講一講。”劉賀命令左右都出去,龔遂說:“大王知道膠西王劉端爲什麼因爲大逆不道而被滅嗎?”劉賀說:“不知道。”龔遂說:“我聽說膠西王有一個專會阿諛奉承的臣子叫侯得,膠西王平時作爲就像夏桀、商紂一樣,而侯得卻說像堯、舜一樣。膠西王對侯得的阿諛諂媚非常高興,經常與他住在一起。正是因爲膠西王只聽信侯得之言,才至於如此下場。如今大王親近奸佞小人,已經逐步染上了一些惡習,這都是存亡的關鍵,不可不慎重啊!我請求挑選通曉經書、品行端正的郎官與大王一起生活,坐則誦讀《詩》《書》,立則練習禮儀,對大王是有好處的。”劉賀答應了。於是龔遂挑選郎中張安等十人侍奉劉賀。可是沒過幾天,劉賀就把張安等人趕走了。

劉賀曾經見到一隻大白狗,脖子以下長得像人,頭戴一頂跳舞的人戴的方山冠,沒有尾巴,就問龔遂,龔遂說:“這是上天的警告,說您左右的親信之人都是戴着冠帽的狗,趕走他們就能生存,不趕走他們就會滅亡!”後來,劉賀又聽到一個人喊:“熊!”劉賀一看,果然見到一隻大熊,可左右侍從卻誰也看不見。劉賀又問龔遂,龔遂說:“熊是山野之獸,竟來到王宮,又只有大王一人看到,這是上天警告大王,恐怕王宮將要空虛,是危亡的徵兆!”劉賀仰天長嘆:“不祥之兆爲何接連到來!”龔遂叩頭說道:“我不能不忠,所以不敢隱瞞真相,我幾次提到上天的警告,但大王不高興。國之存亡,又豈是我的話所能決定的!希望大王自己好好想想。大王讀《詩》三百零五篇,其中說到‘人事浹,王道備’,人事通達,纔會得王道。大王的所作所爲,與《詩》的哪一篇相符合啊?大王身爲諸侯王,行事卻比平民百姓污濁,生存困難,滅亡容易,大王還是認真思考一下吧!”後來,劉賀又發現王座上有血污,劉賀再問龔遂,龔遂驚叫:“妖兆數至,只怕王宮空虛就在眼前!血是兇險之象,大王應有所畏懼,謹慎自省!”但劉賀的品行始終不改。

徵召劉賀的詔書到來時,天剛黑,劉賀就在燈光下打開了詔書。第二天中午,劉賀出發前往長安,黃昏時到了定陶,走了一百三十五里,以至沿途累死了不少馬匹。王吉上書勸戒劉賀說:“我聽說商高宗武丁在居喪期間,三年沒有說話。如今大王因爲皇上的喪事而受徵召,應當日夜哭泣悲哀,千萬別說別的話!大將軍仁愛、勇智、忠信的品德,天下無人不知,他侍奉孝武皇帝二十餘年,從未有過失。孝武皇帝駕崩時,將天下和幼孤託付給大將軍。大將軍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主,發佈政令,教化萬民,國內平安,即便是周公、伊尹也超不過他。今皇上駕崩無嗣,大將軍考慮可以繼承皇位的人,最終選擇了大王,真是仁義忠厚無邊!希望大王依靠大將軍、尊敬大將軍、聽從大將軍,大王只是垂衣拱手地坐在皇位上就可以了。希望大王常常想想我說的這些話!”

劉賀行至濟陽,派人去找長鳴雞,還買了積竹杖。長鳴雞,就是叫聲洪亮、長久的大公雞,大概可以用來鬥雞;積竹杖就是用竹子合制而成的手杖。經過弘農郡時,劉賀讓名叫善的身材高大的奴僕從民間弄來美女,用有簾子的車子拉着。到了湖縣,朝廷派來迎接的使者以此事責備昌邑國相安樂。安樂告訴了龔遂,龔遂就問劉賀,劉賀說:“沒有的事。”龔遂說:“如果並無此事,大王又何必爲了包庇一個奴僕而破壞品行和大義呢?請將善逮捕交給有關官員處理,以此來洗清大王的名聲。”於是將善抓了起來,交衛士長處死。

劉賀到了霸上,朝廷派大鴻臚迎接,侍奉劉賀換乘皇帝乘坐的御車。劉賀命昌邑國太僕壽成駕車,龔遂陪乘。快到了長安廣明、東都門時,龔遂說:“按照禮儀,奔喪的人看到國都就應當開始哭。現在已經到了長安外郭的東門了。”劉賀說:“我喉嚨疼,哭不出來。”到了城門,龔遂再次提醒他,劉賀說:“城門與郭門一樣。”快到了未央宮東闕,龔遂說:“昌邑國弔喪的帳幕在闕外御用大道的北邊,帳前有路,沒多遠,大王應當下車,朝着門闕,面向西伏地而哭,極盡哀痛之情,才能停止。”劉賀答應:“好吧。” 於是步行上前,依照禮儀哭拜。六月初一,劉賀接受皇帝玉璽,承襲帝位,尊上官皇后爲皇太后。初七,漢昭帝被安葬在平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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