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憲問第十四》通覽:學問能不能當飯喫

《論語·憲問第十四》通覽:學問能不能當飯喫

傳說幾何之父歐幾里得有一天碰到一個比較功利的弟子,這個弟子直接問他:“學幾何有什麼用?”歐幾里得很老實的回答:“學幾何沒什麼用”!事後,歐幾里得吩咐自己的貼身弟子,讓準備幾個錢打發那個問“幾何有什麼用”的弟子趕緊走。

孔子顯然不會像歐幾里得一樣。他的弟子樊遲問稼、問圃,老先生雖然也不高興的很,甚至等樊遲離開了,暗地裏罵了句:“小人哉,樊須也”!然而,孔子的學術莊嚴也僅止於此。老先生甚至還講“富而可求,雖執鞭之士之,吾亦爲之”,但與此同時,他還講“不義且富貴,與我與浮雲!”

認真研究孔子的言行,我們發現老先生身上充滿了這種有原則的靈活性。

《論語·憲問第十四》照例仍然是談爲學之用的,學問能當飯喫嗎?學問不能當飯喫嗎?孔子永遠都不會教人絕對,他總能悠悠遠遠地站在兩千多年前,看我們自己做出選擇。他的意義全在於我們會看他的那一眼,總能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論語·憲問第十四》的點題末篇“闕黨童子將命”寫的很模糊。一是這一篇的指代很模糊,“闕黨童子將命”,我們很難斷定這個出自孔子舊裏的童子,到底是在爲其黨人傳命,還是孔子使此童子傳命。二是作爲點題末篇,這一篇所點之題顯得很模糊。依照《論語》有兩個編纂小組的推演,這一篇應該重點講“爲學之用”的,闕黨童子將命,孔子觀其“居於位也”、“與先生並行也”而斷其“非求益者”,“欲速成者。”

讀《論語》的好處在於此處存疑時,可以暫時放下,或許能在彼處引發此處的豁然開朗。《論語·憲問第十四》的開篇“憲問恥”篇,倒是主題鮮明的很。孔子的話“邦有道,谷。邦無道,谷。恥也。”直截了當的點名了這一章的主旨。

學問能不能當飯喫?老先生說了,邦有道時,拿學問換祿位當飯喫沒得說。邦無道時,拿學問換祿位當飯喫是可恥的。問題是,原思這個人,爲什麼要莫名其妙問“恥”這件事兒呢?

回過頭去再看“闕黨童子將命”,有了孔子回答原思的話,我們再去看闕黨童子的“居於位也”,“與先生並行也”便不是小子的無知者無畏了,而是對於“祿”位的過分逐求。所以,孔子講他“非求益者,欲速成者。”整個這一章的主題便清晰了——爲學之用,本在“爲仁”,末在“爲政”、“食祿”。本末倒置了,便失去了爲學者的本然之真。

繼續求證下去,第三十九篇、四十篇、四十一篇、四十二篇,編者連續用四篇的篇幅掀開了隱者的面紗。特別是第三十九篇,爲隱者做了等級分類。一是辟世;二是闢地;三是辟色;四是辟言。孔子爲隱者分類,並不是自己要做一個高級的隱者。客觀來講,孔子選擇的是一條積極精進的路。後人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而隱者的本質是“闢”,是對現實世界的逃離。

孔子自己也講“道不行,乘桴浮於海”,但那不是辟世,而是要去尋找一個可以行道的所在。即便是這樣的話,在子路躍躍欲試,孔子仍然以“無所取材”爲由制止了他。

人,自當學而爲人。然而,這滿腹的學問該付諸於哪裏呢?

子路宿於石門。隱士晨門問他從哪裏來?子路告訴晨門——從孔子那裏來。晨門問:是哪個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人嗎?

在隱士眼中,孔子算是一個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人。

《論語·憲問第十四》一章的主題再明確不過了。在孔子的思想深處,學而爲人所得的一切學問,不過是爲了行仁,至於“爲政”、“食祿”,不能成爲爲學的根本目的,它們只不過是學而爲仁的一種載體而已。至於隱者,孔子或許心中是有所向往的,但畢竟道不同,老人家永遠不會走上那樣一條“闢”的路。

越是坎坷,越該有人來踏平。學而爲人者自然該當擔負起這份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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