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雲容容兮而在下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十方來犯之軍在青翡、李斯羽的調配之中被徹底擊退,而明皇等人也從客棧搬至將軍府旁的商王府中,城中燈火又重燃起來,居庸關軍民終於可以暫時休整。

  而此刻的北方戰局,徹底拉開戰線。夜晚的星空閃爍着微弱的光,景宣皇帝坐在御書房中,看着北方傳來的戰報文書,也鬆了一口氣。

  但想起八節自簽訂盟約,與三大商閥,五大漕運司之間的聯繫,也泛起頭疼病來。

  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心中默唸道:“二皇兄啊二皇兄,你終不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啊!父皇遺命畢竟是好的,只是這天下未曾一統,怎能就此罷了呢?”

  外人只道景宣皇帝的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甚至是殺王兄、弒皇母他也毫不猶豫,哪知道他顧着的只是這先皇遺命十策,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怎麼會捲入這朝堂鬥爭,畢竟這三大商閥、五大漕運司終究得動一動的,明面上的勢力並不怎麼可怕,暗地裏的毒蛇卻要時刻警惕,不知道什麼時候給你來上致命一擊,一切都要崩毀。

  等到他站起身來,幽幽開口:”這朝堂的變換終究還是在父皇的預想之中,看不透的……終究還是需要歷練,待我將北八節納入版圖,平了這些煩心事,你再自南方歸來吧!應該給你的人,終究是給你了。”

  話語完畢,景宣皇帝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而此刻的夜色裏,一抹血花綻放。

  在這夜色中卻顯得有些淒涼,這一月來,不知多少次出現這樣的場景,但有紅梅衛的護持,旁人哪裏可以近他的身,畢竟景州紅梅館出來的人,這天下或許只有悠然書山林,可以與之一較高下吧!

  不過這藏在皇朝之外的書山林,知道的人並不多,天下的局勢對於他們來講,也無非是君主的變化。

  他們要等待的,無非是仁德帝遺命十策裏提到的天子降世,只不過仁德帝還是沒有逃過那些人的算計……

  南疆大地的將軍府中,李斯羽將謫仙畫卷掛上,從書畫掛軸中取出一張帶有些墨痕、形表微黃的紙張出來,上面寫着的是那亡人昔日予她的詞句,只是她贈與那亡人的文字如今卻不知在何方,畢竟多年來,兩副畫卷在各自身旁,那一場流寇之亂……她的畫卷究竟流失何處,紙張上的文字還在眼前:

  《閨中令》

  妒愛雲城早春遊,雨露清透,花香盈袖。莫問此間女兒愁,梨詩橋頭,攘發回眸。

  一襲棠梨俏似酒,平遙逆流,爭上行舟。借道公子上天樓,玄衣紅袖,爲妻可否?

  當年場景又在記憶裏再次襲來。

  初春的雲城,街道上門戶大開,城中人流攢動,絡繹不絕。

  問起此等氣象的緣由,那就要說起一里外的那片梨花林。

  三月間,細雨溫潤,略帶些許寒意。此刻天香酒樓,雲夕客棧等地多的是遷客騷人,公子王孫。

  梨花開的時節,於雲城而言是個大氣象。有大家閨秀密攜侍女出遊,有小家碧玉獨自垂立,梨花樹下,

  更有飄落的梨花,帶着淡淡的清香,附着在來往的士人衣衫,詩人縱情潑墨,揮灑自如,無數佳言妙語應景而生。

  深待閨中的女兒郎,在此時出遊,只爲遇見良人公子。

  曾有戍守邊關的將領,京城年輕的公子爺,在此刻出遊,路過梨花樹下,逢上一段姻緣,成就一段佳話。

  留意雲城春色的,年輕兒女居多,不過也有新婚夫婦故地重遊,甚至還有白頭翁嫗攜手而來,拾起片片梨花,輕聲感嘆逝去的流年。

  而鄰近的平遙縣,總有三兩船隻耐不住寂寞,偷偷出行,不知誰家兒女意中之人,逆流而來。

  清晨的將軍府一片祥和,微微細雨輕灑在庭院的石階上,西邊的憑雨軒中,有正值妙齡的女郎癡坐,身着一粉色衣裙,目光看着城外的梨花山,一語未發。

  不多時,遠處走來一英姿颯爽的女子,目若繁星深邃,面卻如梨花柔嫩,但眉宇間時不時地散發出凌厲氣息。

  再看她的步態,乾淨利落。仿若經歷過無數次的征伐,纔有的沉穩。高挑的身材再配上此時那一身玄色的與男子一般無二的裝束,活脫脫的像是一個俊俏郎君。

  待她走到憑雨軒中,那粉裙女子將目光從梨花山移了過來,瞧着眼前這軍中少將,開口說道:“這世間怎有你這般妖孽,若你是男兒,我定要你做我郎君,相守一生。”

  玄衣女子面無表情,仿若這世間能令她動心的只有戰場征伐。等到粉裙女子上前來挽住她的手臂,才幽幽的開口說道:“可惜不是男兒郎,要不然也娶了你這古靈精怪,再納個三五房,妻妾成羣。”

  粉裙女子繼續開口說道:“我現在也是你的人啊!要不找個時間,我們把房圓了?”玄衣女子看着粉裙女子,輕喝道:“流氓仙兒,我看你又在找打,不過本少將喜歡。”

  說着便擡起手臂摟住粉裙女子的小蠻腰,作勢便要輕吻。粉裙女子連忙掙脫開來,緩緩開口說道:“怎樣的公子,才能收了這妖孽,願以十年待字閨中,換得小女一時心安,不惹塵世。”

  玄衣女子看着這如狡猾兔子般的李仙兒,開口說道:“演技不錯,不過要去梨花山,就趕緊,別天我可沒有空閒。”

  於是李仙兒上前樓住她的手臂,輕輕開口說道:“想郎君了哩!那就走着咯!”說着兩人便出了將軍府。

  有小道消息傳,京城四大公子,也會來梨花山。

  而此四公子,有人精通武藝,有人善於書畫,有人作賦作詩,也有人通曉樂理,諸般技藝,各有精通。

  有人曾問,此四公子爲何如此才華橫溢,四人皆答:“自幼以學,留傍身用。”

  而這四人,分別是雲州劉之牧,雲州沈肅,薊州顧長勝,錦州黃陵。

  此次來雲城的目的,想必不是遊山玩水,或許也存賞弄風月的想法,只是不知誰家女兒能夠三生有幸。

  但想必雲州沈肅,定是攜妻子於青詩故地重遊,可以排除在外。另外三公子則大可有所期,而此刻的梨山出遊,空前盛況。

  等到李仙兒攜着李斯羽出了雲城,路上的行人和車馬還是未曾停歇。來到梨花山下,漫山梨花盛開,通往山頂的石階梨花片片,所謂寶馬雕車香滿路,想必也不過如此,而山頂的盛會又會是怎樣的場景,只有夜晚纔可得知。

  或許是玉壺光轉,醉了多數士人。或許是鳳簫聲動,迷戀住漂泊行客。

  唯有當夜幕降臨,如魚龍扭動的腰肢,在舞會上妙齡女郎獻上一曲,別處難得的景緻。

  而整個梨花節,不可思議的事總有發生,說不得什麼驚奇。梨花山的景色惹人迷戀,梨花山的公子佳人別無二處。

  記得梨花山頂流水潺潺,梨詩石橋公子行過,惹得萬千女兒思服,有女兒攘發回眸,爲祈求公子垂憐。

  也記得那年暗香盈袖,佳人玄衣攜眷而來。胸懷意趣欲登天樓,恰逢公子借道,轉身禮讓,之牧公子迷了眼,曾與沈、黃二人言,若那玄衣是女子,定要娶她。

  直至夜中梨花山頂燈火輝煌,有倩女翩翩起舞,有士人詩文盡興,有俠客舞劍高臺,有琴師錦瑟和鳴,但她記憶裏,是一隻淡淡的笛聲在風中勾魂動魄。

  直至熱鬧漸漸褪走,盛宴散去,無數公子與佳人皆失在燈火闌珊處,或許初次相逢會有些許約定,再見時相守一生,或許只是過客匆匆,轉身即遺落江海,而這世界的緣,終歸要有些由頭和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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