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世卿 第二十八章 說親


清兒和童岄一路逛下去,她又採買了燈油,刀筆,自然又去稽嬸處買了鞋料。清兒路過首飾攤,只微微瞥了眼也未做停留,單這一眼正好落在童岄眼裏。童岄回頭瞧了眼攤子上的珠環,他突然意識到清兒除了頭上的簪子是他親手所做,如今日日帶着,卻從未見她有一隻耳環,他心中並不是滋味。首飾珠環屬於富貴人家的女子,這遍地窮人連年賦稅,女兒們連喫食都無法溫飽,又何談打扮!童岄心中不忍,他又回頭瞧了一眼,便在心中默默思索。

稽嬸將鞋料給清兒包好,待清兒轉身欲走時又將她拉住,悄聲問道:“清兒今年是否年滿十七?”

清兒被稽嬸突如其來的一問給問住了,愣愣點了點頭。稽嬸緊忙將清兒拉到一旁,低聲道:“國主嚴令,凡西越子民,無論在籍或奴役,年滿十七還不成婚者,其父母親族是要連坐治罪的。近半載亦不知怎麼了,各州府郡縣嚴格執行此令,就連鹿璃山亦是,可能清兒素日並不出山,便讓郡公暫且忘了,但遍地都是眼睛,終究逃不過去的。”

清兒聽到稽嬸這般嚴肅與她學話,學的也不知是誰說過的,臉色瞬間白透,不禁悲從中來。她不經意回頭看了眼童岄,見他雙目赤紅,面色卻黑透了,心中又是一驚。

鼓勵農耕,限制商賈囤積糧食,繳稅徵兵,嚴令適齡男女成婚,違令者罰,且夫婦多生子者賞鬥米錢糧。這政令如此嚴苛,可知賦稅便是軍資,人口即是精兵,照阜若不是發生大事,便是他國發生大事,即是如此,戰事確實不遠了!

不知爲何,清兒第一反應並不是考慮自身,倒是將各國之事在心頭過了一遍。十幾年前那場大戰,村子被屠盡,她成了孤女,若不是遇見師父,自己早死在草稞裏。若各國再起戰事,又有多少孩子要沒了父母兄弟?

清兒想到此處,心口一滯,竟重重嘆下口氣。稽嬸以爲清兒在愁自身親事,不禁樂了:“清兒姑娘是否還沒有心上人?正好我有個內侄,相貌堂堂,年齡正好,不過前兩年因守孝耽擱了親事,我看呀,配我們清兒再好不過。”稽嬸上下打量着清兒,笑得更加開懷,似是明日要辦喜事一般。

清兒一時被稽嬸的熱情嚇脫了神,愣在原地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倒是童岄黑着臉一把拉過清兒,將她護在身後,沉着臉對稽嬸敷衍道:“清兒婚事師父自有主張,有勞嬸子費心了,我們還有事先回了。”

清兒這時才猛然回神,慌亂地對稽嬸搖頭:“師,師父他老人家……”她話還未說完,便被童岄拉走,稽嬸見說親無望,正好有客買布,便把這事岔過去了。

童岄拉着清兒衣袖走出去很遠,纔將她放開,清兒一路只考慮大事,急急問道:“照阜是否發生什麼事?再就是他國……”

“你當真要嫁稽嬸內侄?”童岄一時情急直直打斷清兒的話。

“我……”童岄問得突兀,清兒竟一時語塞,“我若可以不嫁自是好的,國主治下極嚴你是知曉的,若是被郡公想起我來,會連累師父。”

“你若嫁他,不若嫁我。”童岄雙手在衣袖下死死攥着,他終於,終於下定決心,竟是在這般境況。他本來只怕自己半生肅殺連累清兒,只得離她遠遠的,默默愛她便罷,不敢有任何奢求。可他偏偏沒有想到,清兒是會嫁人的,嫁給另一個男人,成爲那個男人的妻,不知那人是誰,但不是他……童岄想到這裏就嫉妒的雙拳緊攥,雙目冒火,恨不得恨不得將那人……

“噗嗤,”清兒見童岄急得滿臉赤紅,竟忍不住笑了,只當他在說笑,不禁正色道,“莫要逗趣,你怎可如此同師姐逗趣?”

童岄見清兒這般不在乎,竟未將他放在眼裏,心裏委屈交加,兩條粗眉緊緊擰在一起:“誰說我同你逗趣?你看我這樣子是在與你逗趣?”

“我要娶清兒爲妻,此誓堅定不移,矢志不渝。”童岄頓了頓,鄭重問道,“你心裏可有我?”

清兒但見他面色凝重,確實不是同她逗趣的樣子,竟一時啞然,隨後便又笑了,這次是嗤笑。

“少主。”清兒冷哼一聲,“我心裏有沒有你又能如何?清兒便是嫁匹夫也好,商賈也罷,誰人都可,只絕不做人姬妾,還請少主收了這份心思。”

“啊?”這次換童岄啞然,“什麼姬妾?誰人要你做妾?我要娶你,自是爲妻。”

“哈哈,哈哈哈。”清兒掩嘴嗤笑,不覺嘆下口氣,“清兒不自賤,但亦自知,我一個山野孤女,怎入得了您高門侯府爲妻?莫再說下去了,免得傷了你我同門情誼。”清兒說罷轉身欲走,又讓童岄扯住衣袖。

童岄又氣又好笑,緊皺眉頭一字一頓解釋道:“童岄要娶清兒爲妻,爲正妻,今生唯一妻子。”

清兒堪堪站住了,對上童岄的眼,半張着嘴呆了許久纔回過神。她着實沒想到,沒想到會有如此場景。許久前,她都已然揮劍斬情絲,斷了這念頭,沒想到,沒想到……清兒愣愣瞅着童岄實不知該如何應他。

待她冷靜下來,理清思緒,許久,許久纔開口:“縱使爲妻,我也絕不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少主,少主還是莫要在我身上浪費心思。”

童岄一時詫異,急得額直冒冷汗:“什麼,什麼別的女人?”

“你是在與我裝糊塗?”清兒搖頭冷笑,“且不說您這般府第,就說山下這些男人,哪怕家裏有上幾畝薄田都有妾室,有的還不止一個,您堂堂邳州少主,亦不知也有多少。”

“原來你想的是這個。”童岄恍然大悟,一時放下心來,竟有些哭笑不得,長嘆口氣。

“你嘆氣做什麼?”清兒歪着腦袋斜暱着童岄滿心詫異。

“你是因此而猶豫?”

“自是……”清兒一時情急,臉色有些發紅。她知自己失了禮儀,立時將起伏的心事隱了去。

“我絕對沒有。”童岄見她臉色不好,怕她誤會連忙解釋,“除了清兒,童岄絕沒有喜歡過任何女子,也沒有碰過任何女子,曾經沒有,日後也絕不會有。”

“童岄所說句句屬實,肯在此立誓,若有半句虛言,自當讓邳州永不可復。”童岄俯身瞧清兒模樣便知她半信半疑,立誓不夠,又補上一句,“父也只母親一個妻子。”

“母親生下我後身子便不好,父便不讓她再生。且父並無通房妾室,否則童家怎只我一個單薄子嗣?我亦沒有親生的兄弟姊妹呢?”

“你還不信?”童岄見清兒依舊無動於衷,急得不知所措,慌慌追問。

“我信。”清兒終是露出笑顏,“我信你。”

“那,那你心裏可有我?”童岄心口一鬆,旋即又像個同大人尋糖喫的孩子垂手立在清兒面前小心詢問。他即期待清兒立時答他,又着實怕得緊……

“嗯”清兒這次卻絲毫未有猶疑,露出一抹羞澀的笑意點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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