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裏，夢見了去世多年的姑奶奶和奶奶。夢見就在奶奶老家院子後面的寬深溝裏，講訴着這是以前漕運的遺址，留下的寬闊而深陷的河底就是當年留下的。
感覺真是不可以思議，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畢竟當年對於姑奶奶，我還是很喜歡她老人家的。
而對於奶奶的印象，一直就是比鄰居還陌生的人。爺爺的印象就不要說了，那是比奶奶還要冷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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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經常能得到姑奶奶的眷顧。她老人家從八里坊王樓的婆家，步行着來走親戚。
離桑荇裏的孃家，雖然只有三五里路，但是對於裹着小腳的姑奶奶來說，着實顯得路程很遠。
每次像清明節，八月十五啊，等大節日裏，姑奶奶就會挎着小貟子來走親戚。她會挎着裝着油條，麻花，紅糖啊的貟子，累的滿頭大汗。
姑奶奶看望爺爺奶奶，這是她的孃家。因爲姑老爺家開個小商店，每次姑奶奶帶的小喫，都裝的滿滿的。
照例，姑奶奶也會提前給我們家娃，單獨留一份，擔心回頭我們會分不到。
事實上也是，每次奶奶家收到別人探望的各種美食，我們家娃是照例分不到的。奶奶會留起來，掛在高高的梁頭上，留給她外孫外孫女。
所以，對於奶奶爺爺來說，從沒感到過親近，我們也不願意去那裏玩。總是跟着臨近幾家孤寡老人家玩，幫點她們幹活。善意的老人也會分一些糖果給我們，大家都好開心。
所以，對於姑奶奶心裏也是感覺很親近的。曾經我還在姑奶奶家住過幾天，跟着姑奶奶的大孫女圓圓一起玩了好幾天，曾經有過的溫暖，都會一直記得。
後來在外地工作後，就很少回家了，對家鄉的事也關心的少了。有一天，父親說姑奶奶沒了，我的心裏突然就痛了起來，好幾天心裏都堵的要命。
基本不喝酒的人，一個人猛灌了自己一瓶啤酒，然後睡了半天才起來。那些曾愛我的老人，又走了一個，感覺特別的蒼涼。
自從初三休學，半年後外婆就去世了。那次是我哭的最傷心的一次。
整個桑棚裏，就我一個人，其他人因爲害怕都不敢靠近。我就拿個小板凳，外婆躺在的牀邊坐下。
拿把外婆生前最愛的雕花木梳子，給她一下一下地梳理着頭髮。看到外婆白皙的皮膚，裸露着發青的毛細血管，摸着冰冷冰冷的。我掀起來被子，重新給她蓋上，把手腳都放進被子裏，生怕她冷。
我和外婆說話，她不回我。我就自顧自地講着那些年，外婆去蘭州後，無盡的思念。講着講着，我就哭了，我知道外婆她再也不會醒來了。
生前外婆冬天很怕冷的，天一黑就喜歡圍着爐子烤火。眯縫着眼睛，一直笑着講我兒時的故事，露出一口雪白的假牙。
很多年來，我是不能聽見布穀鳥的聲音的。無論身在哪裏，只要一聽見布穀鳥的鳴叫聲，特別是“行不得也哥哥”，就會突然心裏一酸，淚流滿面。
突然腦海裏，就會浮現一幅畫面。農曆四五月份的，某一個清晨，淡淡的薄霧籠罩着，若隱若現的青色磚瓦小院。耳邊會想起嘩嘩嘩地掃地聲，那是外婆在大門外清掃的聲音。外婆慵懶的聲音，拉長了喊一聲，“二妮去河堤摘蠶豆了......
這些圖騰印象式的符號，就多年印刻在我的腦海裏，多年來揮之不去。
艾青的詩歌《我愛這片土地》裏寫到，“爲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爲我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
這也是我對外婆的愛吧，她用無私的愛，滋養了我乾涸的心田，這份愛的供養溫暖了我一生。我曾發願，今生今世都要像外婆一樣，做一個有大愛的人。
小時候，因爲是女孩，倍受傷害和排擠。我的幼年時期基本是跟着外婆長大的，外婆算是我的第二個母親。我跟外婆的感情最親，也是源於外婆對我的照顧和愛最多。
雖然後面斷斷續續的被接到父母身邊，可是對於父母卻是陌生的。姐姐在父母身邊長大，倍受寵愛。
母親不喜歡，因爲我不是男孩，從懷胎到出生都以爲我是個男孩，因爲太能折騰了。希望有大，失望就有多深吧！
想要兒子的父親，也是很討厭，多了一張口，卻不是個男娃。我的奶奶爺爺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是各種厭惡，但更多的只是冷漠，沒表現出更不好的樣子來。
我曾央求母親講一些關於我兒時的趣事，母親講了很多關於姐姐的故事。想了半天，終於講了三件事。
家裏那時候沒房子，住了滾地龍式樣的庵子。有一年發大水，家裏的很多都淹了。我做在牀上，用腳打水漂玩。晚上看到月亮升起來了，對着月亮就喊姥姥......
有一次，我父親從地裏幹活回家了，路過一個水塘，看見有個孩子掉水裏了。順手就撈上來了，跟母親說救了一個孩子，一回頭才發現是我。
還有一次，我出生一個月的時候，母親想出去透透氣，看了一場電影。
一回來，父親讓母親看看，檢查一下，我還有沒有氣，他感覺是沒氣了。原來我那時候是餓的哭了，父親沒育兒經驗，一聽見我哭就使勁揍我，直到哭得沒力氣睡着了。
聽完這些，我一個人默默地流淚，後來再也沒讓母親講過故事。
那些年，雖然我有家，人也都健全，可就是感覺不到家人的溫暖。就像一個孤零零的野草，總也融入不了家人的感覺，雖然一直拼命地想融入。
比我經歷還要糟糕的妹妹，起碼還有外婆疼愛我。妹妹的處境就更差了，爹不疼，娘不愛，還有各種難聽的詛咒。一直以來，我們都覺得自己活得很愧疚，我們是欠父母的。所以一直以來，我也更加心疼妹妹。
也許是在家裏得不到溫暖和愛吧，特別希望到外面去尋找。無私的大自然，給了我一部分治癒的機會。
寂靜午後，做在河邊，看着流水的潺潺，應着天上的白雲，碎成一片片的，就像無數傷心的碎片。分不清哪裏是水，哪裏是天，現實和幻境交織在一起。
還有，每次傷心的時候，這些淙淙的流水，風水過樹葉的聲音，都能洗去我的憂傷和疲憊，還有委屈的淚水，給了我無限的慰藉。
只要有機會，我都會帶上弟弟妹妹，帶着我收養的分臉狗，一起去廣袤的田野裏，撒歡鬧騰，這樣我們的疼痛會少很多。
父愛的缺席和母愛的苛刻，讓我心裏缺愛的黑洞越來越深，成了一個無底深淵。
成年後的我在社會化的過程中，各種的不順利，後來越來越焦慮，長期失眠多夢，整個人的狀態也是越來越差，幾乎成了行屍走肉，失去了靈魂。
在各種難熬的時候，姑奶奶，外婆，還有村裏的善意老人，曾給過我的無條件的愛，支持我熬過慢慢長夜。
直到某個人，釋放了滿滿的溫暖，象徵了缺失多年的父愛。多年前，我跟母親也和解了，各種難熬的時光都結束了。
這一次，我的身心因愛而得到了圓滿。我再也不會因爲缺愛，而四處尋找愛的歸宿了。從今以後，我要做一個不斷髮光，發熱，傳播愛的永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