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雨,沒有理由

天天預報下雨,天天晴空萬里。陽光普照,高溫炙烤。一種極度失望的情緒縈繞心頭。唯有冷若冰霜的顏面,遮天蔽日、陰雲密佈。我就像一把雨傘,爲雨而來,爲雨而生。等雨,成了傘一生的宿命;淋雨,成了傘唯一的使命。別問爲什麼,說不清、道不明,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隨着一陣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從遠方飄來一片雨做的雲。一道耀眼的閃電,劃破長空。風起雲湧,嘩嘩啦啦……天隨人願,今天,終於下雨了。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我難掩心中竊喜,迅速跑到北臺,倚門臨窗,佇立屋檐。看雨聽雨,喜上眉梢。把所有的水桶臉盆,罈罈罐罐,排列在屋檐下接水。心花怒放,喜笑顏開。年過半百,童心不泯的我,開心得像個孩子。

“風雨悽悽,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自幼就喜歡雨,一年四季,沒有理由,不言而喻。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離愁。”

無論春雨、夏雨,秋雨、冬雨。走過一年四季,無時不在等雨、盼雨。每當天空瓢起雨絲,總能激起我竊竊的喜悅。毫不猶豫,情不自禁地衝進雨裏。盡情的在雨中奔跑,在雨中嘻鬧。遠離市井喧囂,任由清涼的雨滴親吻,化作一張天衣無縫的面膜,輕輕的敷在我稚嫩的臉上。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雨是天仙思念人間的淚水,也是滋養大地的乳計,是對世間生靈的慰藉。是農村的增收劑,是城市的清潔機。是大自然對萬物的恩賜與饋贈。久旱逢甘霖,風調雨順,尤爲珍貴。記得兒時的我,並不知曉水是生命之源,和雨對萬物的滋潤,對街巷的清洗。只是覺得雨天好玩,好閒、好美。好有詩情畫意,好有浪漫情趣。

一首《冬季到臺北來看雨》,讓我幾十年心心念念,如癡如醉。聽着雨聲入眠,聽着雨聲夢醒。這是怎樣的一種心境。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萬物被雨水清洗得一塵不染,鮮豔純粹。松針竹葉,如此乾淨,如此青翠。叫人如此親妮,如此陶醉。

好雨知時節。雨,不因你喜歡而來,不因你厭惡而去。春雨貴如油,祈雨求雨盼雨,看雨聽雨淋雨。靈魂也隨之被洗去了紅塵與浮躁。安然若素,氣定神閒,心也會變得更加通透,更加潔淨,更加清澈,更加空靈。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舉一把小傘,摟着女友漫步雨中。傘,悄悄地向女友那邊傾斜、位移……這種浪漫的記憶,刻骨銘心,深入骨髓。幾十年過去,腦海裏仍然揮之不去,記憶猶新。

直至今日,年過半百的我和娘子,仍然喜歡大雨傾盆,攜手並肩,共傘同行。靜靜地聽雨,是一種放鬆的陶醉;默默地看雨,是一種悠閒的安逸;痛痛快快地淋一場雨,更是一種自我解壓與渲泄的酣暢淋漓。

懷念嶽麓山上的大雨滂沱,懷念靈渠柳岸的狂風暴雨……這兩場浪漫的暴風驟雨,是人生旅途中最美的遇見。突如其來、猝不及防。手上的雨傘,只是一個道具,一個象徵。腳下的水花飛濺,溼透了身上的衣裙……兩隻“落湯雞”奔跑的身影 ,和開心快樂的笑聲,引起路人的駐足圍觀,讚美與羨慕的噓聲四起,餘音尚存。

“細雨溼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雨的柔情似水,雨的朦朧詩意,讓我陶醉其中、忘乎所以。雨的無私乾脆,雨的獻身精神,讓我激情澎湃、肅然起敬。在寂靜的雨夜,閉上雙眼靜靜聽雨,把心融化在雨裏。世界變得無比純粹,心裏沒了世事紛擾,雨夜真美,歲月真好。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靜靜的岓雨,嘀嘀嗒嗒。傻傻的看雨,絲絲縷縷。眼前的山川田野,煙雨朦朧、氤氳繾綣。荷葉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池塘裏的水面,斜風細雨,點點圈圈。我佇立柳下,修憚悟道,遠觀靜思;淡然自若,豁然開朗。守一世清歡,把風雨人生過成一首詩,把煙火百態過成一幅畫。美哉樂哉,夫復何求。

“哦,哦,哦……下雨囉,下雨囉……”

聽到窗外的風雨聲,我開心至極,跑步上樓,衝向北臺。

“下雨,你那麼激動幹嗎?”

娘子不知就裏,滿臉狐疑。

其實,無論大雨小雨,我都喜歡。暴風驟雨的壯懷激烈,讓人熱血沸騰、激情四射;細雨霏霏的溫情婉約,讓人浮想聯翩、心若止水。

就是這麼喜歡雨,沒有理由,隨心所欲。

      《喜歡雨》

喜歡暴風驟雨的狂野

喜歡毛毛細雨的柔情

喜歡雨打芭蕉的清脆

喜歡雨灑荷葉的晶瑩


喜歡雨絲繞柳的纏綿

喜歡雨落黛瓦的叮嚀

喜歡雨擁茅屋的傾心

喜歡雨潤大地的氤氳


喜歡淋雨的酣暢淋漓

喜歡聽雨的天籟之音

喜歡看雨的千絲萬縷

喜歡踏雨的柔情蜜意

喜歡春雨的風情萬種

喜歡夏雨的一瀉千里

喜歡秋雨的千嬌百媚

喜歡冬雨的單刀直入


喜歡煙雨濛濛的天空

喜歡細雨霏霏的禾田

喜歡雨後初晴的山川

喜歡雨霧飄渺的原野


喜歡江南煙雨的一簾幽夢

喜歡烏篷船頭的雨中奇緣

喜歡白牆黛瓦的細雨沾衣

喜歡暗香盈袖的雨中魅影

喜歡雨打花落、香消玉殞的悽美

喜歡淅淅瀝瀝、幽巷屋檐的傷悲

喜歡油紙傘下的清婉哀怨

喜歡青石板上的水花飛濺


喜歡雨巷裏的旗袍廣袖

帶着油紙傘的憂傷悲慼

喜歡雨水裏的高跟鞋

娑婆跳躍,輕盈婉約……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年近花甲的我,依然這麼喜歡雨。一見到雨就心動、就激動、就衝動。歷盡千帆,依然愛雨;滄海桑田,依然想雨。我在等風,其實是在等雨。

就是這樣喜歡雨,一年四季,情不自禁。


李國平

202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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