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遭遇鬼打牆

今天,一向喜歡自詡爲老司機的我,不得不承認,丟人丟大了!在這條永遠到達不了目的地的高速公路上,我遭遇了鬼打牆。在這黃土高原上的千山萬壑中,我迷失了方向。在這片陰雲翻滾的蒼穹之下,我陷入了困境。

發生了什麼情況?爲什麼會這樣呢?當我專心致志開着車,以平均100邁的速度,再次駛過這條似曾相識的高速路時,我在心裏暗暗問自己。

山,是連綿不斷的山巒;路,還是上下起伏、蜿蜒盤旋的路;橋,依然是那幾座長短不一的橋;相同的藍底白字路標,再次被我甩在車後;一樣的某飲料廣告牌和紅色橫幅標語,又一回映入眼簾。那一輛輛蓋苫布的拉煤大卡車,那輛被我上次就超過的破舊黑色的桑塔納車,還有一輛迅速從我旁邊超過的掛着“蒙”字牌照的霸道車,爲什麼在同一路段,再次與我相遇?

是不是我走錯路了,還是他們像我一樣也走錯了路,抑或是我們都沒有走錯路,更確切地說,我們只是在同一時空下,在同一條高速公路上,一個個微不足道的流動的物體……

我們之所以在這條高速公路上,轉來轉去的,說到底,還是跟國慶假期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你想,一年裏有幾個黃金旅遊周?高速公路免費開放,你開車能碰到幾次?這麼好的機會,不用白不用,不遊怪可惜。

幾天前,我開車拉着妻子,轉了轉附近的景點,誰曾想,妻子不但遊興意猶未盡,而且岀行的熱情高漲。正好趕上了國慶假期她休息,她便催着我:“咱們上高速路,往遠處跑,看好風景去。”

昨天晚上臨睡前,妻子給我下達了指示:“你選好明天出行的地方後,早點休息,咱們明天一大早還得趕路。”“知道了。”我隨口答應着。不大一會兒,我的耳邊就響起來妻子香甜的鼾聲。我在手機上選了幾個明天要去的地方,權衡再三,也沒有定下來要去哪裏,管它呢,先睡覺吧!

今天是國慶黃金週的第三天。清晨,妻子一起牀就忙活起來,嘴裏還哼着一首快樂的歌曲,她很快把出行的東西準備齊全。我其實昨天晚上看了天氣預報,除了我們這裏颳大風外,周邊地區幾乎都下雨。選擇這種天氣出行,多多少少讓我有點猶豫不決。

開了一輩子車的我,經見過各種複雜的天氣。颳大風倒是不怕,無非是能見度低點,只要眼觀六方,耳聽八方,適當的調整車速,不影響出行的安全。可下雨就不同了,除了視線不好,積水的路面最容易打滑,一個剎車踩不好,勢必會造成汽車側翻事故,對安全行車是一個大忌。

在妻子的一再催促下,我假裝心裏有譜開車起走。妻子在路上迫不及待的問我:“咱們這是要到哪去?”我神神祕祕的對妻子說:“領你去一個好地方,等看完那裏的景色後,我保證你還想去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妻子說:“你就瞎吹吧!”可我知道,她心裏非常相信我。

就在回答完妻子問話的那一刻,我已經選好了自駕遊的目的地——山西省偏關縣老牛灣風景區。只是沒有跟妻子說,我想給她一個額外的驚喜。可我恰恰忘了一句老話,這人啊,太自信了,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大同市到偏關縣老牛灣風景區自駕遊,如果路選對的話,也就是140來公里。我把汽車停在路邊,從高德地圖上直接導航老牛灣風景區,結果犯了一個技術性的錯誤,我忘了說“偏關縣”三個字,等導航給出了三個搜尋結果後,本來眼睛有點老花,我在沒有看清楚的情況下,便隨手選擇了第一個答案。

人家導航儀顯示的數字,清清楚楚告知距離目的地287公里,全程預計需要4小時18分鐘,可我那時被高興衝昏了頭,竟然在關鍵時刻對數字麻木了。就是這個小小的失誤,讓我的老牛灣風景區之旅,變得撲朔迷離。也爲我高速公路遭遇鬼打牆埋下了伏筆。

我是一個有着近30年駕駛經歷的老司機。過往的生活中,什麼樣的路況沒有跑過!什麼樣危險的情況沒有經歷過!什麼樣慘烈的交通事故沒有見過!不管到什麼地方,都是信心十足的,可以這麼說,多少有點把握。

別的本事咱不敢說,行駛在陌生的地段,即便是在沒有導航的年代,我照樣能夠識別方向,記住路,保證辦完事後,順着原路安全返回。

其實呢,記路的訣竅挺簡單的。開車的時候,要眼觀六方,多留意周圍地標、路牌、地形等,實在不行,你只要記住自己路過的一座山的形狀,或者一座高大的建築物,哪怕是一棵古老高大的樹也行,記住了這些被我們老司機稱之爲標誌物的東西,順原路返回去也好,下次再來也好,這條陌生的路,你基本上就記住了。

今天我們這裏的天氣,雲多點,風大點,太陽多少露出點頭,挺適合出行。我們沿着省際公路,駛出大同市,來到了懷仁市,在那裏的一個加油站裏,把油箱加滿。隨後在導航的提示下,從匝道進入二廣高速公路。在高速公路上行車,感覺汽車就像插了翅膀似的,自由得馳騁在其間。

毋庸置疑,縱橫交錯的高速公路,是一個國家綜合實力的象徵,是時代發展的重要標誌,它爲百姓出行提供了便捷,它爲物流高效運轉帶來了支撐。在隔着中心護欄的車道上,一輛快遞車從反方向駛來,說不定我妻子網上購買的東西,正靜靜地躺在快遞車廂裏。

汽車駛出懷仁市地界,我擡頭望着遠處的天空,陰雲密佈,別說看不見太陽了,就連一點藍天都看不見。我在心裏默默地祈禱着:老天爺開開眼,千萬別下雨,成全我們的老牛灣風景區之旅。

你可別說,這無聲的祈禱,多少起了點作用,它確保我平安地從二廣高速公路上通過匝道駛入山陰地界的榮烏高速。妻子正饒有興趣的欣賞着這條整潔寬敞的、越跑越長的高速公路,欣賞着沿途的美麗的風景——一塊塊收割完的和豐收在望的莊稼地,一排排整齊漂亮的房子,一片片茂密的胡楊林,葉片已有些許泛黃,金秋十月的秀麗風光,盡收眼底。

看見平魯區地界的標誌牌,我暗自竊喜,因爲2016年金秋十月,我跟10個男女同學一起去老牛灣旅遊,先到朔州的一個同學那裏,然後從這裏分道去的偏關縣老牛灣風景區的。雖說已經時隔多年,但當時的情景,我還基本上記得。

就在我心裏惦記着分道而行之時,天公不作美,淅瀝瀝的雨點,噼裏啪啦地打在前風擋玻璃上。下點雨,我倒是不怕。只要跟前車和後車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各行其道,互不影向,到也相安無事。

我依然抓緊方向盤,在直道上行駛,只要前後左右沒有車,稍微開快一點兒。若是路遇拐彎等情況,則是提前放慢速度,儘量避免不必要的踩剎車,而發生車輪側滑的危險情況。

來到遇到的第一個隧道時,我還特意讓妻子拍了照片。雖然,外面下着雨,導致路面溼滑,隧道里面卻是乾乾的,燈光也是亮堂堂的。挺長的一條隧道,被我輕鬆駛過。

迎面撲來的傾盆大雨,一股一股地往前風擋玻璃上澆。我把雨刷器調到了快速擋上,才能夠看到前面的路況。說來也怪,同一座山上,下的雨,兩邊截然不同。我不敢有絲毫分心,只能小心翼翼的,沿着高速公路往前開。

或許是經常在這條路上跑的緣故,一輛拉煤的大卡車,竟然,超過了我。如果是平時,我早就加油門把他甩在了身後。我懂得,在高速路上行駛,最好離大卡車遠一點,那樣相對安全些。我默認了它在我的前面行駛。覺得,下這麼大的雨,還是要各行其道,好自爲之。

遇到這種極端天氣,保持鎮定,是最好的選擇。我緊握着方向盤,慢慢地往前開。在一個平緩的路段上,忽然,那一輛拉煤大卡車的右後輪,升起了一堵比它車身還高的水幕。跟在後面的我,嚇了一跳。是不是大卡車爆胎了?如果是的話,我得離他遠遠的。可那輛大卡車繼續往前開着,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的事情。我一下想明白了,肯定是那個低窪的路段,積了許多雨水,被拉煤大卡車的後輪碾壓,所濺起來的水花。

在一個拐彎處,我的汽車猛地來了一個測滑,幸虧我牢牢地抓住着方向盤,纔沒有讓危險的事情發生。妻子看見我的表情凝重,急忙建議我到前面的服務區停車休息。等待雨小了,或者雨停了再走。

這是一個座落在山上的小型服務區。除了少數車輛選擇繼續在高速路上行駛外,我們都陸陸續續的沿着右邊的道路開進了服務區。服務區的工作人員,顯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大量的車輛到來,忙得不可開交。

幾個工作人員在大雨中指揮着停車。停好車後,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把妻子遞過來的一杯熱水,喝的一乾二淨,又吃了點水果。車窗外雨嘩嘩的還在下着。妻子妻子撐着雨傘去服務區裏打了一暖壺熱水。我也撐着傘藉此機會去了一趟衛生間。

在通往衛生間的過道上,放着一張辦公桌,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提醒所有的人員帶上口罩,登記車牌號和手機號以及提供健康碼。這我理解,並且,積極配合。我隨口向一位上歲數的工作人員問道:“您看這雨會不會停?”那個了上了歲數的工作人員,擡頭看了看天,使對我說道:“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不過,我估計會下的小一點。”我說了聲:“謝謝!”便轉身回到了車裏。

我這個人太實在了,也太粗心大意。其實,在這個時候,再重新導航一下,就能夠確保我駛離榮烏高速公路,經匝道進入G336國道,直接把汽車開到偏關縣的老牛灣風景區附近。可我錯過了這次寶貴的補救機會。見雨小了,繼續在榮烏高速公路上飛馳。

導航儀的數字顯示,我們的行程還剩下190多公里,預計12點半能夠到達老牛灣。我那個高興的勁就別提了。立馬讓妻子搜索一下老牛灣風景區的天氣情況,結果被告知,有零星小雨。雖然不是最理想的晴天,但在小雨中欣賞頗爲壯觀的黃河,肯定別有一番風味。

在榮烏高速公路上行駛,我又經過了兩條隧道。第一條隧道,對我來說,有驚無險;雖然,隧道外面下着雨,裏面燈光很暗;我右邊的車道上,行駛着三輛拉煤的大卡車,同我一直相伴而行,導致我車裏的雷達報警聲嘟嘟的地響;使我的心裏,多少有點緊張;但好在隧道不長,我很快就駛出了隧道,把他們甩得遠遠的。

這第二條隧道,給我的心裏留下了陰影。不長不短的雙車道的隧道,也許是燈光昏暗的緣故,我對這條隧道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再加上,快車道上,只有我一輛車在行駛,心裏沒數,不知道它的盡頭到底在哪裏?

更可怕的是,一輛大燈不太亮的破舊的拉煤大卡車,如幽靈似的,緊緊地跟在我的車屁股後頭跑;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只要我車裏的報警聲響起來,我不用看倒車鏡,也能感覺到他就在我身旁或身後跑着;我再次踩一踩剎車,把車速降下來,想讓他從我的右邊超過去,結果是徒勞無益,我聽見了那輛車發出了刺耳的剎車聲,他還在我後面跟着。我懂得,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像一輛黑色的巨無霸,輕易地把我吞嗤。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壓在我心裏,我明白,這樣繼續與他糾纏不休,勢必將我置身於危險的境地中,我急於想把他甩掉,加速往前跑,結果他緊緊地咬着我不放。我被逼的實在沒辦法了,猛地咬緊牙關,使出自己多年的駕駛技術和經驗,我熟練的踩下油門加速,鬆開油門滑行,踩剎車減速慢行,反反覆覆的,沿着隧道水泥路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坐在旁邊的妻子,嚇得張開嘴喊着:“慢點!慢點!!你慢點!!!”

我顧不了那麼多,沒時間向妻子解釋,也解釋不清楚。我終於看到了前方那一縷希望的光亮,我長長的出來一口氣,猛地踩了一腳油門,駛出了這個讓我害怕的隧道,把那條一直跟着我的危險的尾巴徹底甩掉。

當我首次看到內蒙古清河縣的標誌牌時,我一下子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是哪跟哪的事兒?我要去山西省偏關縣的老牛灣風景區,怎麼竟然來到了內蒙古清清水河縣的地界?我轉念一想,人家清水河縣的黃河邊上,也有一個老牛灣風景區。更奇怪的是,導航竟然沒有提醒我從匝道駛入清水河縣。怎麼辦?還是按照導航繼續前行!

雨,終於停了。不過,天上還是陰雲密佈。我一路前行,當看到準格爾旗的路標時,立馬有點傻了。怎麼搞的?我不是導航黃河邊上的偏關縣老牛灣風景區了嗎?高速路上行駛着一輛接一輛的大型拉煤貨車,中心隔離帶的那邊也是這樣的情況。容不得我理清頭緒,坐在一旁的妻子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我只好硬着頭皮往前開。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山,到處都是溝,到處都是橋樑,我稀裏糊塗的,也不知道開了多長時間,再次看路標時,已經來到了鄂爾多斯的地界上。

鄂爾多斯,雖然,我沒有來過,但它的大名如雷貫耳。我過去穿了多年的一件羽絨服,就是這裏產的。前些年,在這裏的東勝區,發現了大煤田,據說這裏的人們,肥得流油。我認識的幾個大同人,都曾經來這裏淘過金。問題是,我今天是到老牛灣來旅遊的,不是來鄂爾多斯看繁華景色的。

恰好這時,坐在旁邊的妻子發了話:“你肯定走錯路了吧?剛纔,我用高德地圖搜索了一下,我們離老牛灣風景區只剩下40公里,現在,怎麼一下子又變成了70公里?”我呢,其實比她還着急。鄂爾多斯不是我要來的地方。妻子繼續說:“要麼咱們先開出高速公路,問一問人吧!”

我已經沒有了主意,只好聽妻子的話,從一個匝道上駛出榮烏高速公路。我們來到一個收費站前,我把車停在了便道上。妻子說:“你先出去透透氣,喝點熱水,喫點東西,再看看接下來怎麼走。”我只好照辦。

我這次選擇了雙管齊下,同時用汽車高德地圖導航和手機高德地圖導航,目的地依然選擇老牛灣風景區。導航裏很快發出了語音提示,你已經偏離了前往目的地的方向,繼續往前走,通過收費站,然後掉頭,再通過匝道進入榮烏高速公路。

我們這次是從相反的方向往回開,在沿途路過的一座座山巒上,隱隱約約的看見了一個個高大的白色的儲煤罐,我懂得,有它的地方,那就是一座大型的煤礦。我駕駛着汽車,穿過一座座山,總會發現有兩根粗粗的水泥墩子,上面架着一個好像是一座橋樑的建築物,再仔細看,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是運輸煤炭的大型皮帶。這場面真的讓我感到震撼,也大開眼界。

汽車再次駛入清水河境內,我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馬上就能看到我此行的目的地老牛灣風景區,看到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彎的古老黃河,我的心頓時亮堂起來。開車的精神頭也有了。正在這時,導航語音提示,前方一公里處有匝道。我還尋思着,肯定有一條什麼路,直接通往老牛灣風景區。

我按照導航提示,從匝道駛離榮烏高速,又來到了一個高速公路收費站,把車停在一邊,下車伸伸腰,蹬了蹬腿,甩了甩胳膊。疲勞駕駛是安全行車的最大隱患。作爲一名老司機,這點基本的常識咱有。恍惚間,我彷彿聽到了從山那邊傳來了黃河奔流的聲音,我一激動,趕快上車,繫好安全帶,繼續上路。

到底是高速公路免費開放,好幾個通道,都可以自由通行。我開過去,還沒有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上了國道,還是上了省道。導航提示音又開始了,你已經偏離了路線,請靠左邊車道行駛,在前面調頭。我半信半疑的,再次掉頭往回開。

我心想,莫非,另外還有一條通往老牛灣風景區的路。我從另一面的匝道進入高速公路,往前開了一陣子,猛然間,覺得好像那裏有點不對勁。

“真奇怪!你不覺得我們又回到了老路上?山,還是那些山?高速路,還是那條高速路。那一座座橋,咱們上一次就路過了,那些廣告和標語,明明咱們上一次也看到過。”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問妻子。

不怎麼記路的妻子,上一次還在那座橋上拍了照片,用微信發給她妹妹,並收到了她妹妹“旅途愉快”的祝福!現在我們又來到了那座橋上,她也感覺有點奇怪:“你說的對。這段路,這座橋,我們剛走過,爲什麼你開了這麼長時間,我們的汽車又轉回來了?”

“真有點邪門!那一輛輛拉煤車,明明我們剛纔就遇見過,特別是那幾輛小汽車,爲什麼他們還在這條路上跑啊?”妻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她故作鎮靜地笑了笑說:“也許那些在路上跑的汽車和我們一樣走錯路了,又返回來了。”聽了她的話,我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

可我心裏還是疑慮重重,成百上千輛大型的拉煤車,它們的模樣差不多,我難免存在着記錯的可能性。不過,那幾輛小汽車的牌照,我還記得一清二楚。妻子所說的話,只不過是想安慰我一下,這我懂。

從手機的高德地圖導航上,又傳來了語音提示:前面的1.6公里是連續轉彎路段,700米處有監控拍照,限速80邁,你現在的速度是103邁,請注意減速。緊接着車載高德地圖導航也傳來了相同的內容,我感覺這個手機高德地圖導航,總是比車載高德地圖導航快半個節拍。

我不敢遲疑,迅速鬆開油門,點了幾腳剎車,讓汽車的速度慢慢降到80邁以裏。唉,太詭異了!剛纔的這些動作,我明明在一個小時前已經做過。

我全神貫注地開着車,繼續往前跑。妻子見我眉頭緊鎖。關切的問道:“怎麼啦?是不是有點累了?咱們到下一個服務區休息一會兒,讓你的大腦清醒清醒,不行,咱們問問當地人,問問咱們要去的地方到底在哪裏?還有多遠?你再繼續往前開。”

“我不累!在這荒山野嶺的小服務區,還是不要進去了。再堅持一會兒,我繼續往前開,還有40多公里就到達老牛灣風景區了。”我咬着牙,暗下決心,我不信這個邪,我一直往前開,相信肯定能夠到達目的地。

妻子對我的回答,顯然有些不耐煩了。她輕聲說道:“上一次,我們也是走在這裏,你讓我用手機上的高德地圖搜索,本來就剩下40來公里了,結果人家提示,一下子就變成了70多公里,這是什麼事啊?一開始說中午12點半能夠到達老牛灣,後來又變成了下午2點鐘,現在都下午3點鐘了,我們要去的地方,還連個影子也沒有瞧見。”

“你別說了。上次不是聽你的,我們駛出了高速路,重新導航,並把我的手機同時導航。現在弄成啥了?我們又回到了這條高速公路上。這次聽我的,我再往前開一會兒,看看有什麼變化再說。”

“聽你的,你好好開車就行了!妻子怕我分神,影響行車安全,不再與我爭辯。我掃了一眼正在導航的德高德地圖,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裏想着,我最多再開一個來小時,一定能夠到達內蒙古清水河縣的老牛灣風景區。

俗話說得好,窮在家裏,富在路上。大不了我們今天不轉景區了,就在住在老牛灣風景區裏。喫完晚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時間充足得很,再慢慢滴把老牛灣風景區轉一轉,好好滴看一看,黃河——中華民族的母親河。

能夠從山西省偏關縣的對面,內蒙古清水河縣的地界,欣賞老牛灣黃河壯觀的美景,對我來說,只是一次歪打正着的機會,在同學們眼裏,這是一件簡直不可思議的事情。我順便拍一些好的照片,發在同學微信羣裏,肯定會把他們羨慕死。

想到這裏,我的嘴角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沒想到我神情的細微變化,沒有逃過妻子的眼睛。她笑着說:“我真服氣你了。從早上八點鐘出發,到現在快下午4點鐘了,一直在路上跑,好像我們不是來旅遊的,而是到高速路上兜風玩了。連個老牛灣的影子也沒看見,你竟然還能笑出來。”

當導航儀顯示,還剩下18公里的時候。眼看着勝利在望,我的手緊握着方向盤,臉上終於露出輕鬆的笑容。嘴裏喊着:“老牛灣,我來啦!”妻子也鬆了口氣:“我倒要看看你說的老牛灣有有多麼好?”

恰好在這時,手機裏傳來了高德地圖導航語音提示:靠右邊道路行駛,前方一公里處有匝道,右轉彎駛出。我一直等待她說這句話,這是我想要的結果。

一公里的路程轉眼即到,我們按照導航提示,從右邊的匝道駛出了高速公路。很快又來到一座收費站前,坐在旁邊的妻子,提醒了一句:“不行,咱們問問收費站的工作人員,到底這個老牛灣還有多遠?我們應該怎麼走?”我胸有成竹地說:“問什麼呢?導航不是告訴我們還剩下十幾公里了。”

我駕駛着車輛通過收費站,又進入另一條高速公路,往前只開了200多米,手機導航又發出了語音提示:你已經偏離了預定的方向,從前方掉頭,往回走。妻子着急地說:“你看你,我說讓你問問路,你偏不問,這不又錯了嗎?”我感到有些懵圈,滿臉的不高興吐了一句:“掉頭吧,沒辦法,聽導航的話!”

當我駕着車,重新從收費站的門崗穿過的時候,我隱約地看到,崗亭裏面的一個工作人員好像在笑。莫非,我真的是一個固執的不認識路的小白。

我在語音的提示下,從一條匝道,又回到了剛纔的那條高速公路,只不過這次是在相反的方向行駛。怎麼辦?我知道老牛灣就在不遠處的哪座山的後面,我彷彿又聽到了黃河咆哮的聲音。可我辛辛苦苦的跑了一天,無論咋樣努力,就是去不了那裏。

稍微一走神,汽車就發出了報警的提示音,一輛拉煤車猛地從我的右面超過去,真的好危險啊!我只好硬着頭皮往前開,可心裏有一種不甘在騰昇。我知道,再往前開,毫無疑問的,那就是背道而馳。離近在咫尺的老牛灣,會越來越遠。此時的情景,真應了那句話,樂極生悲啊!

看看儀表顯示屏的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多鐘,一種沮喪感油然而生。更爲可笑的是,我們早晨從多雲的天氣出發,然後駛進了綿綿秋雨中,好不容易擺脫了討厭的秋雨,身心稍微放鬆一點,又失落在內蒙古陰雲繚繞的千山萬壑之中,沒想到,轉來轉去來到這裏,竟然把天氣繞晴了。可此時,我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我生氣地向我的愛車發出了指令:我要導航。還是那個溫柔的聲音:主人,我在哪!你要去哪裏?我說:我要去老牛灣風景區。好的!我已經爲你選擇了幾個你要去目的地,請選擇。我一邊開車,一邊跟妻子說:“你選擇一下,哪個是我們要去的老牛灣,然後,按確定。”妻子咪西着眼睛說道:“上面顯示三個老牛灣,怎麼選擇?你讓我按哪一個?怎樣按確定?”

我的愛車又說話了:主人,如果沒事的話,我就退下了。“退下吧!不用選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我這話,不只是對愛車說,也是對妻子說。之後,我自言自語道:“老牛灣風景區,你到底在哪裏?我怎麼就去不了?去你的老牛灣吧!我今天算是徹底栽了,我認輸還不行。”

“咋了?咱們不去老牛灣了。”妻子語氣平和的說。我滿腔的怒火:“不是我們不去老牛灣風景區,而是我們想去去不了。咱們沿着這條路,一直往下走。我想辦法,從這羣山圍繞的困境中開出去。”

妻子善解人意的說:“不去就不去了,就當是咱們出來給新車磨合車呢,咱們平平安安的回去就好了!”妻子的這番話,既是鞭策又是鼓勵。憑我多年積累的駕駛經驗,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把妻子安全拉回家。

沿着這條高速公路往回開。我們又從那一小片晴天裏,開回到陰雲密佈的大山上,翻過一座座山,繞過一道道彎,跨過一座座橋,以及橋底下那深深的溝壑。儘管是相反的方向,可是走着走着,又碰見了那些拉煤的大卡車和那幾輛熟悉的小汽車。我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今天,真他孃的見鬼了。

我自認爲是一個唯物主義者,雖然口口聲聲說不相信什麼牛鬼蛇神,但絕對不是一個虔誠的無神論者。對別人講的一些道聽途說的駭人聽聞的詭異事件,喜歡從科學和認知的角度,解析其真僞,他們中多數都經不起推敲,只有少數的,讓我困惑不解,就像這條迷霧重重的高速路一樣,使我陷入其中。

妻子用手扒了個橘子,準備送到我的嘴裏。我趕忙說:“你喫吧,我怕涼!”我多年開車養成一個習慣,開車開的時間長了,只要停下車來,用涼水洗把臉洗一下,心裏立馬就亮堂了,腦子也即刻清明瞭。只可惜,在高速路上行駛,這個願望難以實現。

我喜歡喫甜食,口袋裏多會兒也裝了一把話梅糖。不管開車有多麼累,只要嘴裏含一塊話梅糖,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使我的腦神經頓時活躍起來。我對妻子說:“你給我弄塊話梅糖喫,就行了。”妻子馬上找了塊話梅糖,剝去糖紙後,把它放到了我的嘴裏。

我機械似的漫無目的地往前開着車。雙手緊緊地握着方向盤,嘴裏喫着酸甜的話梅糖,心裏盤算着怎樣才能擺脫高速路的束縛,如何才能從這看不見摸不着的、糾纏不休的鬼打牆中,來一場“勝利大逃亡”。

便捷快速的高速公路,真的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不知不覺中,我又來到了鄂爾多斯的地界裏。我近乎瘋狂的喊出來:“我不想再看見這些沒完沒了的山巒,我不想再在這條怎麼也走不出去的高速公路里來回跑,我想回到大同盆地去,我想回到自己的家。”妻子驚訝地看着我:“你這是咋了?”我說:“沒事。我只想趕快離開這裏。”

我駕駛着汽車變道到右邊的慢車道上,跟在拉煤的大卡車的後面繼續往前開。十幾輛排列整齊的拉煤大卡車,他們根據不同的路況時速要求,時而踩油門加速行駛,時而踩剎車緩慢行進。我不急不躁地跟在他們後面,時而快,時而慢地往前行駛。在通過一個高速公路的匝道時,他們其中的三輛車打開了右轉向燈,駛入了匝道。我就在那一瞬間,決定了汽車前進的方向。打開右轉向燈,跟着他們後面從匝道駛離這條高速公路。

我已經記不清楚自己這是第幾次把汽車停在高速公路收費站的便道上。且不說,在高速路上開了八個來小時車的我,應該休息休息了;就連那連續跑了很長時間的汽車,也該冷卻冷卻發動機了。

我把汽車發動機熄火後,一個人在這個座落在山上的收費站前,慢慢地轉了一圈,然後,擡頭望了望天空。這裏的天空,整個被陰雲遮蔽着,只有東北方向有一小塊晴天。我大體判斷出,那裏應該就是我的家鄉大同市的位置。接下來,我要想辦法把汽車往那個方向開,爭取早點回家。

妻子在車上,又吃了點東西,喝了點熱水。她下車跟我說:“你開車開了那麼長時間了,喫點東西,喝點熱水,好好緩一緩吧!”我說:“我不餓,我也不累,我喝點熱水。”“接下來,咱們準備怎麼走?”妻子觀切地問道。

“我正在想這事兒,現在是下午4點多鐘,離天黑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我好好滴利用這點時間,相信一定能把車開到咱們大同市的地界裏。”我信心十足地向妻子保證着。

喫一塹,長一智。我這次改變了自己應對導航的策略,直接把手機高德地圖和車載高德地圖,導航到呼和浩特。我們曾經開車去呼和浩特旅遊過幾次,我熟悉那裏的路線,知道那裏距離大同不遠,是我回家的一條捷徑。

我沒有從高速路收費站通過,選擇就地掉頭,從反方向經過匝道再次駛入榮烏高速公路。經過剛纔的短暫休息,我想明白了,爲什麼自己咋樣努力也去不了老牛灣風景區?沒有一個風景區是從高速路上直接開進去的,必須走國道、省道,哪怕是村路,才能夠最終到達目的地。

我也搞清楚了,我爲什麼在高速公路上繞來繞去,肯定是初次導航的時候,一時疏忽,把目的地錯誤地定在了,不是鄂爾多斯,就是烏海,或者是包頭的某一個村落,某一條街道,某一個汽車站,反正是相同名字的地方。

悟通了這一切,我開起車來相對輕鬆一點。我再次追上了那些每天都往返於這條路的拉煤的大卡車,我在快速道上,與他們結伴同行。

又看見了那輛掛着“蒙”字牌照的豪華的霸道車,我心中產生一個疑問,他爲什麼總是跟這些拉煤的大卡車攪和在一塊兒?管他呢,我踩下油門,迅速提起車速,沿着快車道超過了他。前方不遠處,那輛老舊的黑色的桑塔納車,依舊在緊挨着拉煤的大卡車的那條快車道上行駛,我降低車速,耐心地跟在他的後面,慢慢往前開。

坐在旁邊的妻子,不解地問我:“怎麼咱們又回到了這條高速公路上?又遇到了那些車輛?我們爲什麼不順着原路返回到大同市呢?”“咱們不能再走回頭路了。那得燒多少油?跑多少路?一個不小心走錯了路,那咱們今天一晚上,就走不出這條高速公路,想回都回不了家。再說呢,我不想返回去再走那幾條我不想走的隧道。”

我接着對妻子說:“你給我睜大眼睛,專門看道路右邊的大型指路標誌牌,只要看見呼和浩特的字樣,你馬上提醒我。”妻子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你不是在使用高德地圖導航嗎?爲什麼還要看那些標誌牌?”我堅定的告訴妻子:“我不能完全按照導航來,我還得參考指路標誌牌,我想找到一條能回家的捷徑。”

我往前又行駛了一段,耳邊響起了妻子的聲音:“前面就是去呼和浩特的岔路口。”我從倒車鏡看了看後面沒有車輛,便小心地把車輛開到最右邊的慢車道上。然後,右轉彎告別了這些熟悉的車輛,從匝道上駛出榮烏高速公路。

我把汽車開出高速公路收費站,輾轉來到興巴高速公路,向着東北方向一路前行。也不知道路過了多少座山?跨過了多少座橋?經過了多少塊指路標誌?我分明看到,標誌牌上明明白白寫着,此路通向鄂爾多斯,或者此路通往清水河縣,我在心裏默唸着,再見了,我不會再回到那條把我困了一天的高速公路上了!

當行駛到呼和浩特的地界時,我的心頓時敞亮了許多,繼續往前開了一段。我對妻子說:“你看見遠處那一列雪白的大山嗎?那就是大青山。”妻子有些疑惑的說:“現在還不到冬天,怎麼可能下雪呢?”我說:“也許那裏正在下雪。你看見咱們山下那個大盆地嗎?還有隱隱約約的那些建築物嗎?那就是呼和浩特市,我已經去過兩回了。”

妻子幼稚的說:“那咱們今天去呼和浩特。”我笑了笑說:“今天咱們不去了,以後有時間再去。”我在心裏暗想,到底是女人,把什麼事情都想的太簡單了。你目及所及的地方,其實路程可遠呢,那得一座山一座山的往下繞,沒有幾個小時,根本就到達不了。開了一天車的我,不想再去冒那個險。

往前開着開着,我們來到和林格爾的地界。我高興地對妻子說:“和林格爾離咱們那裏不遠,你看見左邊的標誌牌嗎?那是通往岱海旅遊區的道路,可惜今天晚了,咱們就不去了。”

天色慢慢暗下來,我們又來到了一個服務區,緩了一會兒。我重新導航,當然不是去呼和浩特,而是選擇從和林格爾直接回大同。我們再次回到高速公路上,向着家的方向奔馳。

十一

汽車來到山西省右玉縣的地界。我大笑一聲:“哈、哈”,終於回到我們的地界了。”在這裏開車,我什麼也不怕了。因爲我過去經常開車來這裏,對這一代太熟悉了。妻子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天黑了,咱們還在高速上跑着呢,你這是又在笑什麼?!”

我對妻子說:“我有好幾個老同學在這裏,如果咱們遇到什麼事兒,打電話,他們肯定會來幫忙。不像在內蒙古大山裏那樣,人生地不熟的,遇到什麼事,一點辦法也沒有。”妻子看了我一眼:“你好好開車吧!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駕駛的汽車,很快又駛入了左雲縣地界——這個大同最北邊的縣城。我的心情自然舒暢,馬上就要回家了,歸心似箭啊!這油門就踩的有點大,速度很快。坐在旁邊的妻子又不淡定了:“天黑了,你開的慢點,注意安全。”我說:“沒事兒,這裏的路我太熟了。”

其實,說句心裏話,我已經有十來年沒有開夜車了,真的有點不適應。再加上,自己開的是一輛速度很快的SVU新車,對它的許多功能還沒有完全掌握,心裏沒底兒。只不過是憑藉着自己多年的駕駛經驗,勉強應對罷了。

對面駛來的許多車輛,他們的遠光燈,通過中間隔離板,直接晃到我的眼睛。我很喫力的往前開着汽車,有點想不明白,爲什麼對方不關遠光燈呢?後來看看自己的燈光,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拐彎的時候,打轉向燈,沒注意碰了一下操作杆,導致現在打開的是遠光燈。意識到這一點後,我馬上把燈光調到近光燈,人家對方的遠光燈,很快也關閉。就這樣解除了潛在的安全隱患。

汽車終於來到離家不遠的新榮區。我大聲喊道:“再見了,高速公路!我不陪你們玩了,我要回家了。”

我輕車熟路的從匝道駛出高速公路,駛進了109國道上。當來到了雲岡石窟的後山上,瞧見對面燈火通明的礦山,那就是我生於斯長於斯的家鄉——晉華宮礦。不知怎麼搞的?我的眼睛一下溼潤了。

我們平安的回家。喫過晚飯後,還有點驚魂未定的妻子對我說:“我現在頭還發暈,感覺還坐在車上,咱們還在那條高速公路上來回跑。你記住我這句話,今後,我再也不跟你出去旅遊了。”我的頭也有點暈。我知道,妻子說的是一時的氣話,等明天還會和我出去轉。

“我以爲,今天咱們回不來了。”妻子冷不丁的冒了出來一句這樣的話。

妻子的話,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我知道這絕對是她的真心話。妻子接着又說:“你知道咱們今天爲什麼能從那條高速公路上回來嗎?那是因爲前幾天咱們開車去一家廟上,我利用你到停車場停車的空當,到那座廟裏,拜了拜觀音菩薩,請他保佑我們今後旅遊出行平平安安!保佑你以後開車平平安安的!”

聽完妻子的這一番話,我什麼也沒說。我打心裏不一定相信這些東西。可是,我那滾燙的熱淚順着臉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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