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未盡

受一股強冷空氣的影響,昨天我國大面積降溫,對於這種天氣,作爲土生土長的東北人而言,我一點也不覺得突然。

這場入秋以來持續時間最長,溫度最低的強勁冷空氣,勢如破竹,把統治了北方半年之久的暖溼氣流,一股腦地趕出了東北、華北和西北。從此,三北大地漸漸從生機盎然,所變成金黃,變成紫紅,變成枯萎,只有那黑土、黃土和沙漠一如既往,任憑風吹雨打,永不褪色。

秋冬之交,正是收割的繁忙季節。

今天早上,我和妻子早早起牀,七點多鐘,馬達轟鳴,我駕駛着一輛國產外國品牌轎車,駛出城區,沿着營大線,轉而上白線,一路自西向東,迎着朝陽,向着老家而去。

我倆這次回去,從明面上講是幫六弟卸蘋果,其本意是我妻子想回去在哥幾個家弄點花生,蘋果,白菜,蘿蔔,土豆之類的綠色農產品。妻子的這種想法我重來都不會反對,因爲現在的農村,農村的物資和生活條件一點也不比城市差,有的地方,比如環境、空氣和無害農產品,在城裏生活的人無不望塵莫及。除此之外,我們每次回農村,妻子都樂得屁顛屁顛,她總把我們回去當作是一次小旅遊,她的這種看法,確實一點不錯。

春天,筆直的道路兩旁,兩排高高的白楊,井然有序地佇立在那裏,我們在中間綠蔭中穿行,好像正在接受我的檢閱。道路的兩邊,左邊是自東向西的河流,那潺潺的流水,清澈見底,像極了沿河兩岸純樸農民的性格,清激見底。再往左側是一片片綠油油的莊稼,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離莊家不遠處,一座座紅磚綠瓦房,規規矩矩,整齊排列,沒有雞鳴犬吠,讓早已厭倦了城市喧囂生活的我,彷彿又找回了稀缺的寧靜。

而在夏季,陽光炙熱,雨水充沛,農作物那是不分晝夜,卯足勁地往上長,特別是在雨後深夜,萬籟俱寂,走在莊稼地旁邊羊腸小道的時候,我和小夥伴們隨時都能聽到高粱地裏發出的單調而清脆、急促而短暫的拔節時的聲音,這聲音,猶如一個個小鞭在空中炸裂,這爲這寂靜的夏夜,憑添了一份浪漫,一份生機。

秋天一到,大雁結伴而行,紛紛南飛,去尋找下一個溫暖的家。而勞碌了一年的農人,終於等到了收穫的季節。放眼望去,山上層林盡染,山下五穀豐登,到處瀰漫着豐收的景象。在平原上,在山谷間,老成的金黃取代了嫩綠,沉甸甸的穀穗笑彎了腰,所到之處,豐收的喜悅常掛在老鄉們的臉上,比一比誰家的土豆大,誰家的蘋果紅,誰家的花生多,誰家的收入多。秋天,不僅僅收穫了物質,也收穫了歡樂。農民高興了,高興的是錢袋子鼓了;城裏人也高興了,高興的是物美價廉,貨源充足。

秋天漸漸進入尾聲,北風也日漸猖獗。這不,我這次回去的時候,也較往日多加了一件羊毛衫。多虧穿了這件羊毛衫,否則,從上午九點到下午五點,八個小時的勞動一直是在大風中進行的,年青人都覺得凍手,更何況我這個多年高血壓患者,怕的就是天寒地凍,慶幸的是,我的身體經受住了考驗,我的妻子雖然穿的單薄,她也安然無恙。

秋未盡,收穫正當時。我剛走出農村時,正值青春年少,意氣風發,那時,我連什麼叫愛情都不懂的人,就像還沒結穗的一棵高梁,不知道什麼叫生活的沉重,只是一味地成長,這就是青年時的狀況;當我走進城市,特別是成家立業後,受到各種進步思想的洗禮,我從一棵稚嫩的樹苗,不斷汲取營養,蓄積能量,茁壯成長,並略有小成;現如今,兒子成家立業,落戶京城,孫子也能牙牙學語,雖說談不上兒孫滿堂,但同樣能享受天倫之樂,也算是幸福滿滿。

我們的老人都已撒手人寰,現在的九九重陽,我們自然就成爲其中的一分子。按照傳統,只有送完了老人,我們纔有資格成爲老人。我們年青時喜歡向前看,一旦上了歲數,往往喜歡向後看。這大概是人類始終繞不開的歷史魔咒吧。像我們有農村背景的老人,身在城市,心繫農村,心繫老家,心繫那些兄弟姐妹。哪怕是一場風,一場雨,一場冰雹,一場乾旱,只要老家有點風吹草動,都會牽動我的敏感神經,都會引起我的擔心和憂慮,這是不是一輩一輩留傳下來的固有定式,我無法解釋。

就在我回去前幾天,我的同學在老鄉羣裏發出了幾張照片和視頻,一場極端天氣,把她家剛換完的琉璃瓦吹掉了,院牆也吹倒了,我們鄰村的蘋果被大風搖掉一地,最嚴重的一樹上,只剩兩三個還在堅持。看到這一目目的自然災害,不由得對我幾個兄弟和侄子們擔心起來。在第二天,我分別給他們打了電話,當我聽到“損失不大”時,才讓我把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說是幫弟弟,倒不如說是弟我這次回去,沒有任何顧慮,重要的一是重新體驗過去的勞動場,二是還可帶回一些農副產品,豐富一下菜藍子,又能路上,降溫下的陽光顯得格外的親切和溫暖,的親家準備明天回我們老家,幫助六弟卸蘋果,她也想回去湊個熱鬧。

這樣的熱鬧可不好湊。當我把車停在了山角下,一陣陣北風從山角順勢而上,颳得我直打寒戰。我順着北風往山上走,當我們走進果園時,一排排,一層層,錯落有致的果樹上,紅彤彤的大蘋果掛滿枝頭,把山坡映得通紅。

“老六!”我扯着嗓門連喊好幾聲,弟弟聽到我的聲音,從上面下來,見我和他五嫂子今天能來,弟弟十分高興。我們見大家卸得卸,運得遠,裝得裝,一臺往農用三輪車正停在半山腰上,不容分說,我拿起幾個蘋果箱,一頭鑽進了果園裏,開始卸蘋果。由於蘋果長得太大,最大的足有一斤多,小的也有五六兩,所以,一箱只能裝上二三十個。

到了中午,大家來不及下山喫飯,六弟安排我和侄媳婦去山下飯店訂了的盒飯。午餐是在北風中進行的,天雖涼,可大家撂下筷子,又各司其職,八千多斤的蘋果,在太陽下山前,全部運到家裏。

一天的辛苦,一年的勞動果實,換來的是院子裏的一大堆蘋果,那紅彤彤的蘋果,如一顆顆紅心,映紅了庭院,映紅了那一張張親人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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