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小說連載21)第二章:青澀年華結出帶傷的果子

星期一下午放學,我媽上夜班去了,一切像往常一樣。喫完飯,我洗碗收拾完廚房,我爸開始數落我的不是。在他眼裏,我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最要命的是他突然記起了他送給我的筆和日記本,他讓我將日記本拿給他檢查。

“嗖”的一下,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背後只覺得涼氣嗖嗖的。我畏縮的神態更是點燃了我爸的怒火,他厲聲呵斥,讓我快點給他拿出來。我實在無法找到合理的拿不出來的藉口,只能一五一十將數學老師誤會我上課講話,把日記本撕毀,鋼筆摔爛的事如實說出。但我陳述的事實並未得到我爸的認可,而是更加激發了他的憤怒,同時也更加充實了他打我的理由。

我爸的臉因怒火中燒而變得猙獰可怕,就像六月天空正在醞釀風暴的濃雲。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我爸將兩個妹妹關進裏屋,反手將大門反鎖,並拿來一根麻繩,將我按在地上,從背後捆住我的雙手雙腳。他在衣架上從他的褲子上抽出牛皮帶,沒頭沒腦向我抽來。

火燒火燎的疼痛突破了我的沉默對抗,我疼得“啊啊”的嚎叫,我覺察出落下的皮帶已經不分部位,皮帶的力度勢大力沉,這是一種不計後果的暴打,我的頭上,臉上,脖子上,手臂,腿上,屁股以及腰背都被抽的痛徹心肺,我心裏一沉:今天我命休矣!

痛得滿地打滾的我聽到我家大門被擂的砰砰作響,門外傳來姚爺爺和姚奶奶勸解的聲音,但這聲音並不能阻擋我爸皮帶的落下,直到他累得氣喘吁吁,看見我因恐懼和疼痛小便失禁流了一地,他才停止了當晚的施暴。

誰能想到這樣毫無由頭的暴力持續了一個星期。我每天晚上都會被我爸無端的找個藉口打一頓,一連幾天無端的捱打捱罵讓我對這個家徹底的絕望,對這個世界不在留念,既然活着如此痛苦,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星期五早上,正好我上學出門,我媽下夜班回家,我向我媽要兩塊錢,我媽沒有像平時問我幹什麼,她看到我脖子臉上的傷,兩隻眼睛裏淚水打轉,我媽肯定是知道我捱打了的,但她無能爲力。

我擡眼看了我媽一眼,我的眼裏對我媽充滿了一種哀怨,心裏想:“媽呀,你何苦生我來這個世界受罪呢?!”

一天都是在恍惚中度過的,老師在課堂上講的什麼,同學們相互之間玩些什麼已經和我不相干了。只有褚紅衛課間看着我臉上和脖子上的傷痕問我:“又捱打了?”我側頭看了眼褚紅衛:“是,我會讓他打不成的。”我異常的平靜。

下午的課上到一半我就離校了,應該說是逃課了。我要到頭道街去買東西,我怕去晚了賣東西的人走了。我來到頭道街通往菜市場的一條背街上,這裏像是一條百貨街,除了門面商店,還有許多擺攤的小販。我終於找到一個賣老鼠藥的攤子,小販嘴裏不停的吆喝着:“老鼠藥,老鼠藥,老鼠吃了跑不掉,一塊錢買三包。”

我在他的攤子前站了片刻,遞上兩塊錢:“我買六包。”買完藥天色尚早,我不急不徐往家的方向走去。

頭道街離我家有四站路,爲了捱時間,我儘量慢慢的溜達。我一邊走一邊在爲自己找地方。我想到了三角塘,三角塘正好是京廣鐵路複線即將合併的一個三角區域,鐵路路基上的樹叢茂密,兩天鐵路線之間是一片菜地,人如果藏在綠化樹叢中,短時間內不容易被人發現。

“就這裏了。”我想好了,決定就在此地了結自己,從此不再會有皮肉之苦。

時間還早,太陽還沒落山,此時已近接近初夏的時節,城郊結合部因有大片的樹木和菜地,蚊蟲特別的多,頭頂上一小團黑霧跟隨我在兩條鐵路之間漫無目的地遊蕩,我等待黑夜的降臨,也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當太陽落到西面樓房的背後,菜地和鐵路上基本看不見勞作和走動的人的時候,我鑽進路基邊的樹叢,將六包老鼠藥全部打開分成兩份。

我沒有恐懼,也沒有眼淚。此刻心裏只想到兩個人,一個是最疼愛自己已經過世的奶奶,一個是此刻還在上夜班的媽媽。

我在心裏對媽媽說:“媽媽,對不起了,我不能和你打聲招呼。這個世界我實在是沒法活下去了,我現在就去找奶奶了。”

我將一份老鼠藥倒進嘴裏,那看似染了紅色藥液的米粒咀嚼起來太苦,實在難以下嚥。我衝出樹叢,從菜地裏隨手揪了一把青菜塞進嘴裏,合着老鼠藥一起吞下,緊接着吞下第二份,接下來,我靜靜地坐在樹叢中,等待藥性的發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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