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小說連載22)第二章:青澀年華結出帶傷的果子

我沒有等到像電影或小說中描寫的那樣服毒的場景,也沒等來像同院友香喝敵敵畏那樣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狀況,我等來的是滿天繁星和無數蚊蟲的叮咬。

毫無疑問,我買到了假老鼠藥。

死不了,此刻又不好回家,也不想回家。我來到以前摸魚捉蝦時知道的一座鐵路橋下,這座鐵路橋在一片菜地之中,鐵路兩側全是墳墓。

我從橋面翻到鐵橋的下方,在橋墩和橋樑之間有幾個平方的空間,這裏離地面有十來米高,在這裏睡覺,無論是橋上的人或是橋下的人都不容易發現,這裏唯一的隱患是四周沒有擋板,如果睡得過死,不小心滾落下去,那就必死無疑,因爲下面全部是水泥硬化的橋基。

這個季節不冷,無需擔心鋪蓋。我靠在橋墩上閉眼休息。其實,這裏想睡覺也是很難睡好的,除了蚊蟲叮咬,還有每隔一段時間就從頭頂呼嘯而過的火車。

半夜之後,四周倒是安靜下來。身上的傷痛和蚊蟲的叮咬讓我睡不踏實,時不時就會醒過來。墳地裏偶爾突然彈起的磷火使得路基樹叢透出些許陰森。

我正在經歷着的一切,此刻對我來說都不算什麼,從我內心深處開始滋長的戾氣,足以讓我忽視和輕視這一切。

我從今日起,心靈就不算是一張白紙了,我人生的底色就在今晚被戾氣所塗刷,並固色。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被勤勞的菜農吵醒。我翻身上到鐵橋上面,回到三角塘邊,將就塘裏的水洗漱了一下便正常的到校上課。

“你爸打的呀?!”同桌的女同學大概看到我臉上,脖子及雙腕上的烏紫傷痕,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我沒有應她,也沒有擡頭,我極力靠牆蜷縮身體,不想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更不想讓我的眼睛泄露了我滿腔的仇恨。

下午放學,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大大方方的回到家,或者更加準確的說,我彷彿懷着一種赴死的心態回到家。

我那個閻王一般的爸好像是等着我一般,他見我進屋,便抄起門背後準備好了的篾片,照着我的後背就是一頓猛抽:“你個狗日的東西還敢回來!你怎麼不死在外頭!”他一邊抽,一邊還惡毒的罵着。

因爲忘記關門,隔壁的姚爺爺姚奶奶趕緊衝進來拉住我爸。

“你可不能這樣打孩子,我幾十年沒見過這麼打孩子的。”姚爺爺一手奪下我爸手裏已經打爛的篾片,一邊有點生氣的勸我爸。

“老子今天就是要打死這個狗雜種。”我爸一邊呼呼的喘着粗氣,一邊用手指着我罵。

“不用麻煩你打死我!”我暴烈的衝我爸吼道。在場的所有人一下都愣住了,包括我爸。

我趁他們愣神的剎那,一額頭撞在牆上,我的瘋狂引來兩個妹妹和姚奶奶的尖叫,我在一陣眩暈中帶着血腥味順着牆倒下。

事後我才知道,當時我爸都被我鼻血長流昏厥倒地的樣子嚇住了。那晚,姚爺爺姚奶奶讓我在他家後院睡了一晚。

我媽是第二天早上下夜班才知道我捱打的事。“怎麼了?沒去上學?”我媽將自行車鎖好,開門見我趴在竹牀上。

我指指後背,“今天上不了學。”我從今天開始再沒有像以往那樣哭着向媽媽訴苦告狀。

姚奶奶走過來將我媽拉出去,一會我聽見我媽罵了一句:“他就是個瘋子!”

我媽轉身進來,輕輕的揭開我後背的衣服,我感覺我媽楞在了原地。“你告訴我,你到底犯了什麼錯?”

“媽,我真的不曉得我犯了什麼錯,我還想問他呢。”我用他代替了爸爸兩個字。

我媽幫我脫掉了上衣,並拿來平時縫衣服的針線盒,她又去找姚奶奶家要了紫藥水。一會,姚奶奶又過來問我媽有沒有要幫忙的,當她看到我後背時不由得脫口而出:“我的個娘咧!”她把後面的話用手捂住了。

其實,我心裏明白得很,那個抽我的篾片是個老篾片,我的後背扎進了很多細小的竹籤。

我聽到媽媽剋制的抽泣,她的鼻息聲告訴了我一切,甚至背上的傷情。

我媽一手握着手絹,一手小心的挑撥着我背上如芒的竹籤,她不敢落下眼淚,她怕眼淚滴落到我後背上的傷處。

“你前天晚上去哪裏了?”我媽知道我前天晚上沒有歸家了。

“我到同學家裏借宿了一晚上。”我不敢將實情告訴我媽。自殺是我自己的選擇,也是我自己的事,我沒打算告訴任何人。如果前天晚上真的自殺死了,我也只能是對不起我媽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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