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加“秋冬的記憶” 聯合徵文活動/“秋之韻”】
01
“快選一下，是沙子還是沙排，我看玩會兒排球吧。”
“玩沙排，您不覺得咱的着裝太傳統了嗎？”
“玩的就是羣衆版，瞧今天的天氣多好，陽光，陽光……沙灘，沙灘……海浪、仙人掌……，來老船長，拿個主意。”
“這大事，您還是找小船長商量去吧。反正我帶着小說呢，坐哪都成。”
“媽媽，這裏有好多、好多沙子呀，真是太棒了。”
這裏確是有好多好多的沙子，鋪成大片大片的沙灘，男男女女打着赤足，在上邊肆意地奔跑着、呼喊着、滾動着，享受着明麗的陽光、鮮豔的排球和晶瑩跳躍的沙粒帶給這個秋日的快樂。
這裏不是青島，也不是三亞那動感十足的海灘，這裏只是北京朝陽公園的一角，這裏保留了原北京煤氣用具廠的工業遺址，同時又建設了大面積的沙灘排球比賽場地。
2008年8月，第29屆北京奧運會的沙灘排球比賽就在這裏舉行，如今身披五彩的沙排賽場，就是與五十年代、七十年代修建的老廠房一起，共同佇守在這裏，像在緬懷着過去，也像在昭示着未來。
02
波和芸兒最終選定了兒童戲沙區，她與在上幼兒園的芸兒，拿着紅紅綠綠的塑料小桶和鏟子，奔向那裏。我坐在護欄外的陽光中，身後便是沙排體育場。
這裏在奧運會期間，是沙排運動員的熱身場地，如今面向公衆開放。國慶節前，波曾組織單位同事來這裏舉行過友誼比賽，所以國慶長假期間，當太陽公公難得地露出一次笑臉時，她便帶着我們來到了這裏，在戶外享受這個難得的秋日。
“這是奧運沙，接着”，波抓起一把沙子，要扔向護欄外的我。
“別，別，聞出來了”，我拿着打開的小說阻擋。
“聞出什麼了？”
“奧運健兒們，拼搏的汗味兒。”
“鼻子比狗都靈。”
手中的那本小說是，村上春樹的《海邊的卡夫卡》，說實話，看了半天沒怎麼讀進去，在這歡樂的氛圍裏，兩個孤單的人略有沉悶的對話，是不大能抵得住這個世界的喧囂的。
過後芸兒到網邊喚我，我問何事，他一板一眼地說，“爸爸，我們一起蓋個高樓大廈吧”。他說話認真的樣子，讓我覺得好笑，尤其在他把新學的幾個成語，驢脣不對馬嘴地放進在，深思熟慮後的一句話裏。
我說，“蓋高樓大廈沒問題，但我們得籤一份承建合同？”
芸兒說，“好的，只是……”
“有什麼爲難的地方嗎？先生。”
“只是……”芸兒小手一攤，依舊認真地說，“只是，我不會寫字呀。”
03
在戲沙區的大棚下，芸兒和新認識的小夥伴們玩得不亦樂乎，我們已經進到這裏一個半小時了，但看芸兒沒有絲毫收工的架勢。我多有些無聊地把沙子堆到腳上，埋起，再埋到小腿，埋到膝蓋。
“你說，爲什麼沙子能給人們帶來這麼的快樂”，波問我。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我想，看着芸兒樂此不疲的嬉戲，我甚至都有了那麼點小嫉妒。
“可能是沙子的屬性，介於液體和固體之間吧？”
“那又怎樣？”
“沙子像水，但又沒有水那樣不可控的流動性。於水來講，沙子如磚石般的可塑造。於磚石來講，沙子又如水般的難以持久。”
“這和快樂有關嗎？”
“我不知道，但你不覺得它和快樂很相像，從不締造於完美，也從來難以永恆。”
“有些歪理邪說的味道。”
“所以沙子更像凡人。”
“傻氣？”
“至少不如水那般精明，沒有瑕疵，無可挑剔。它有些木訥，有些遲緩，有些粗糙，但可以容得下一個孩子的想象力，可以輕易地堆塑，也可以輕易地推倒，全無可惜。”
“你就不琢磨點兒正事嗎？”
“至於快樂嗎，它也從無永恆，剛纔孩子們還在爲挖一個坑兒樂不思蜀，轉眼又爲填上它興高采烈。成年人何嘗不是如此，只沙子般輕鬆攫取來的快樂，總就有點像是……”
“什麼？”
“像北京秋天一樣的，難得和易逝。”
04
芸兒快樂地玩耍了兩個半小時後，我終於禁不住了那座奧運場館於我的誘惑。
我決定一個人前往，一個人打票進入。不似外邊秋日豔陽下的喧鬧，裏邊是門可羅雀的冷清。
北京奧運會沙灘排球的比賽場，位於偌大的朝陽公園的東北角，在這片開闊的區域裏，它與兩座紅磚築就的高大廠房相對而立。一邊是工業時代的留影，一邊是奧運時代的紀念。
它們雖算不得宏偉，卻依舊交融着兩個時代的音響，一處是舊北京生生不息的馬達聲，一處是新北京熱情激昂的歡呼聲；一處是舊北京深厚凝重的基石，一處是新北京恢宏輕靈的夢想。而靜靜遊走於這個豁達的空間裏，你彷彿能聽得到，那兩個年代跨越時間的交談，那是建築給人的文化魅力所在，也是建築於人心底的感觸。
那不大的運動場，就像一個碩大的碗，碗的周邊，被黃藍色調濃重地塗抹着，猶如飄動的綵帶。綵帶所用心呵護的中心，便是那一小方潔白平整的沙灘了，奧運會期間，各國選手便以那裏爲舞臺，爲我們奉獻了一場場精彩的演出。
如今，他們的國旗，依然在場外圍飄揚着，獵獵旗聲，依然於寧靜中給我們講述着，這裏曾有的歡樂。
隨便擇一個位置坐下，你或許還能體會到那曾有的歡樂的餘溫。時間倒回到2008年8月21日，這裏一萬兩千個座位座無虛席，歌聲、鼓聲、吶喊聲響澈雲霄；那一天，一小方潔白沙地的那裏，龍騰虎躍，中國兩隊女子選手爲國出征；那一天，在這裏，中國隊攫取一銀一銅兩枚獎牌，兩面五星紅旗同時升起；那一天，在這裏，中國人第一次在奧運沙排獎牌榜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也是個秋日吧，我們把快樂，在這裏記下。
05
快樂，不過是稚氣孩童搭建起的一座沙堡，不管它如何華麗，終也抵不過時間之潮的舔舐。
當一切從寧靜、喧囂又復歸於寧靜時，這裏舊時代的工業遺址中間，又新添了一座色彩繽紛的體育場，並由着它來裝載，那曾經難以磨滅的記憶。時間流逝，歡樂消褪，唯有記憶似乎可以寫入永恆。
就如這個秋日的下午，和風絮絮，暖意融融，我坐在這色彩流動的體育場一隅，於空曠的沉寂中漫想着人生過往，並將其記於筆下，留於永恆，這又該是何其的快意？
而後，又於驚詫間接到熟悉的電話，“喂，老船長，那個運動場考察完了嗎”？
“接近尾聲了。”
“我這邊和芸兒達成了協議。”
“內容。”
“我決定帶他去凱賓普拉那喫德國菜，他同意儘快結束這邊沙子堆上的工作。”
“聽起來很喪權辱國。”
“少廢話，趕緊出來，晚了，就沒你那份大肘子了。”
“千萬別，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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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雲行筆記，在此潛心打造屬於自己的《文化苦旅》，讓我們來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