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
而無論長短,在醒來的那一刻都會有些恍惚。這不是舊居的院落,也不是那間小小的一居室,空氣潮溼,混雜着絲絲縷縷的桂花香氣,還有些溫暖。
十月中的南京已入秋多時,算不得溫暖。她猛地意識到,自己正愜意地蜷在旁人的懷抱裏,以一個最舒服的角度和姿勢。
“醒了?”那人問。
記憶斷斷續續,她被這狀況嚇到,第一反應是警覺地往牀邊縮,一隻手飛快地將自己衣裳從上到下摸索了一遍,釦子、拉鍊全都嚴嚴實實。
她坐起來又把他往另一邊推,“陸天明,你……你……”一時間真是又羞又惱氣得張口結舌,“我們沒有……沒有做什麼吧……”
“你喝醉了,我怎麼可能乘人之危?”他一隻胳膊吊着,一隻胳膊被她枕了一晚正是又酸又麻得呲牙咧嘴,倒也看不出壞模樣。
“再說,你瞧我這胳膊。”陸天明呶呶嘴,“就算我有那心思也施展不開不是?”得,後面這句就有點膽兒肥了,也不知他哪來開玩笑的底氣。
李娟隱約想起昨晚兩人是怎樣相依相偎行了一路,回味起來莫名教人心裏熨帖。
“那你……就讓我靠了一夜?”
“你說先別走,我也確實不捨得走。”他又挪過來挨着她,“想想應該早點認識你,但也慶幸是現在認識你,一切都剛剛好。”
不知怎的,她又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很能喝酒的,昨天怎麼會醉了?”
他笑起來,“俗話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又說酒逢知己千杯少。”
她瞪他一眼,“這頓接風宴搞得我太被動了,你就這麼急着昭告天下呀?”
陸天明抓過她的手,“昨晚我認真考慮了一下,如果你覺得時機還不成熟,可以暫時不對你家人公開我們的關係,我相信水到渠成。”
“說話算話?”李娟側身盯着他,捏住他鼻子,“一校之長可是要言必信行必果的。”
他點點頭,噗嗤笑出聲來:“好好好,我答應你。不過,萬一偶然碰到了……”
“你也說是萬一。”她又發狠捏了捏,“不許故意製造萬一。”
當然是要唯唯諾諾呀,當然是以後的事誰算得準呀。
但目下最重要的是,已然晚起,今日原定的計劃只好各自取消,手拉手去喫鴨血粉絲湯是正經。
“喂,昨天晚上,我們真的就沒……”倒不是別的,只是月光下那般旖旎的情境,不可能回到房間就戛然而止。
搖頭,含笑搖頭,正經人意味深長的笑,笑得她有點心虛。心虛就會臉紅,一貫驕傲灑脫的人臉紅起來更添了幾分侷促。
“我做什麼了……”
“我才知道我們李娟同志還會唱京戲。”陸天明憋着小嗓學她,“母親不可心太偏,女兒言來聽根源……你怎麼唱那麼好,比我們學校從京劇團請的角兒唱得都好?”
“我發現你這人暴露真面目了啊,胡唚什麼呢?我就小時候跟梅先生老唱片瞎學的,也就糊弄糊弄你這外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