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师的故事

七十多岁的江老师又忘了回家的路了,常常会在间断清醒时尴尬的向别人问路,那时,江老师思路清晰,尚记得家的地址,但走着走着就忘了路线。

江老师以前是教高中生的,年轻时高大帅气,又有丰富的文化底蕴,性格爽朗,在教时深得学生和同事的喜爱,但用江老师的话说,“一个好男人的背后必有一个贤惠温婉的妻子”。

确实,虽然说与江老师家是毗邻而居,但因为路不是那么好走,每每要去,也得绕很远的路,所以偶尔一次见到江老师的妻子,是她身患重病后的样子,头上才长出新的浅发,脸色苍白,但她满面笑容的脸型依然可见昔日的美丽,高挑的身材,虽说带病在身,依然贤惠的为我们端茶递水,又殷勤的拿桌上的水果让我们吃,语音委婉轻柔,攀谈中,她满脸幸福的感觉,告诉我们江老师对她各种的好,她也一直都随江老师在教的地方在食堂帮工并照顾江老师,说她们一共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家庭事业。

而江老师退休时唯一的工作让给了三儿子,因为那时也刚好只有他够资格接班,几个儿女当时也并无异议,如果不是妻子突患重病,江老师每月六七千多的退休金也够他们两口子静居乡下过日子了,但也正因为一场疾病,才徒然让江老师痛悟什么最珍贵,妻子的病拖了三四年,江老师无微不至的照料着,儿女们偶尔回来,看看病痛中的母亲,又都放心的匆匆离去,因为父亲身体健康,可以照料好他们母亲,直到他们母亲撒手人寰时,他们才隆重的为母亲举办了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似是想安慰他们母亲的亡灵,或是让世人见证他们的孝心罢。

但江老师尚未失忆时,偶尔有次我们和江老师聊起他的儿女们,他竟然泪花闪烁,却漫不经心的说“如果不是他们狠心,我老伴可能还在我身旁,”。

我们略感讶然,他又接着说“幸好我有六七千工资供着她养病,到后来钱用光了,借出外面的钱要不回来,而所谓的儿女们却相互推却,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告诉我们他们也正是压力山大的时节,再怎么说也是无益”。

面面相觑间,我看见泪水从江老师浑浊的眼中被生生憋了回去,他硬是咬着牙告诉我们“后来中心医院的医生让我们转去省城医院,说唯有去大医院才能治愈,但他们却一毛不拔,非得让我把他们娘带回家来休养,可我真的是已无钱才向他们开口的,什么叫儿女?儿女又是用来干嘛的?难道真的只是小时候用来增添快乐的吗?还是真的儿女们只是上辈子相欠来讨债的?”。

无语中,我们目送江老师孤独的身影孑然而去,耳畔却是他悲怆的话语声,还有在他深沉痛失伴侣的叹息和失落的模样下,相劝和安慰的话语会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所以索性我什么也不说,只是对他老人家说“好好照顾自己”。

后来,江老师自己找了个伴,说是伴,也不过是找个照顾自己的保姆,用江老师自己的话说,自己六七千元工资能花则花,找个伴不但可以解脱孤苦无依的现状,也无饮食起居之忧了,但他心灵上的孤寂又有谁能解得?又还好,他没有缼生活费的顾虑,若是无钱又无人照顾,很多孤苦伶仃的老人孑然死在家里没人知道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曲终人散,每个人都终会经过很多,也会看透很多,所谓珍惜,真的也只能是当下,悲苦自度,到最后才能明白,所有的事情其实都只是自己的事,有心无心,都只能凭一时之心,对自己好点,才是对所有人的好,让别人无可牵挂,就算得上是间接的给别人帮助了!

人总是免不了会老,又躲不掉老了的各种苦痛折磨,而唯一能给予慰籍的却只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儿女和伴侣,但夫妻总有一人会先行而去,而留下的又不可以相伴而行,所剩的日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适相随,儿女们若念恩思孝,老了自是不会孤独寂寞,而有的儿女却总有各种理由搪塞养老的责任,于是,老人各种痛和精神整日处于抑郁寡欢之中,老年痴呆也成了最普遍又最常见的症状,有的老人尚有一时清醒的时候,偶尔可以记得自己是谁,住家地址,而有的却完全没了记忆,偶尔离家,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们却还是会仓皇寻找归家的路,尽管他们不知道家在哪里,也尽管那个家里凄清冷寂,但潜意识里他们的记忆依然存在,那里依然有他们温暖的回忆让心里的惶恐减少,所以尽管不记得归家的路,但他们还是在焦灼中渴望家里的感觉。尽管他们对儿女们的关怀求而不得,却总会不自觉的把希望寄托在心里所想的某个地方,总把那里当成希望所在。

年轻时的快乐和年幼时的快乐是相互的,但年老的缼失却和年轻的心态是背悖的,很多儿女,却只愿在父母临离世时给与风光体面的葬礼以显孝心,却无法在真正需要时用一茶一水一餐一宿代替那些虚荣的体面,殊不知在那些刻薄的远离中早已抹杀死了父母的爱心和世人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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