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皆畫玄巖通靈

      幾年前就聽朋友王先生談起過他們在長白山區開發了一個旅遊景點叫十五道溝,聽到這土掉渣的名字,想着也不會有什麼好景色,便沒往心上去。後來又聽他說“十五道溝現在叫望天鵝風景區”,並號稱“南有九寨溝,北有十五道溝”,我不僅啞然失笑,認爲這宣傳詞太過誇張,有抱九寨溝“大腿”之嫌。陽春十月,利用他檢查工作之便,我和丈夫決定與他一起前往探個虛實,以正視聽。

      王先生怕我們一路到底太辛苦,於是繞道通化市,在通化小憩一宿後再前行。通化我來過兩回,這次是第三回。還記得第一次到通化採訪,眼前的城市又土氣又骯髒,像個縣城。上回來通化,一掃最初的印象,感覺變化很大。這回就更是耳目一新了,尤其是江畔道路寬敞平坦,江面燈火斑斕輝煌,非常漂亮,毫不遜色於省會城市。並且有山環抱,有水滋潤,適宜人居,方顯人傑地靈之本色。

        離開通化,繼續前行。過臨江後,盤山路兩側一邊是陡峭的山崖,一邊是蜿蜒的鴨綠江,汽車在高山與綠水的懷抱中歡快地狂奔着,一路向南。望着窗外一閃而過綿延不斷的山脈王先生說:“南方的山險峻陡峭,石頭外露,喜於炫耀;北方的山渾圓連綿,石壁深藏,敦實厚重”。我說:“南方的山像女人,高挑秀麗;北方的山則像一個漢子,裸露着寬闊而坦蕩的胸懷”。

        鴨綠江時寬時窄,日夜不息的奔騰着。一江之隔坐落着一個個村鎮和哨所,光禿禿的山下,鮮見小塊的綠色田野,江面上偶爾有木排劃過。站在江邊放眼望去,三三兩兩的朝鮮婦女在洗衣服,彷彿能聽到隨風飄來的 此起彼伏的棒槌聲。坐在車內,王先生不時指點着江對面:這裏是金日成大夫人家鄉,那裏是金日成率部隊過江的地方,還有那裏是某某紀念碑等等,不管所言真僞如何,都成爲我們途中一個又一個風景。

        踏進望天鵝風景區,空氣頓時清新起來,耳畔傳來有節奏的湍急的流水聲。或許是節日長假剛過,遊客已散去;亦或許此景深藏才露,鮮爲人知,故而遊人異常稀少,彷彿是自家領地那般自由自在。原以爲此行衣服穿少了會非常寒冷,卻不料天公作美,小陽春的太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了卻了我一路忐忑之心。

      望天鵝山是百萬年前噴發的火山,是東北第二高峯,與天池兩座火山構成長白山脈的峯脊。十五道溝位於望天鵝峽谷內,全長38公里,它並不是一條單獨的山溝,而是緣於鴨綠江由下游向上而溯,每有一條較大的支流水系匯入鴨綠江,人們就把這條支流水系所在地稱之爲“溝”,排序到此爲十五,所以稱爲十五道溝。長白山火山反覆噴發,用炙熱的火焰、用無與抗拒的能量、用摧毀在這裏造就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傷口,待時過境遷,傷口癒合,塵埃落定,它這道新穎獨特的美麗傷痕就成爲了今天壯麗的景觀,並堪稱國內最爲壯觀的火山遺址之一。

        景區電瓶車把我們送到溝裏最遠的景點處,我們步行往回邊走邊看。只見這裏生態原始,古樹參天,怪石嶙峋,石水交融。本以爲此次出行百木已開始凋零,雖有鳥語卻無花香,更不見漫山遍野青翠蔥蘢,只有極少樹木不願卸妝,頑強地用綠色點綴在萬樹叢中,時節有些晚。但王先生卻認爲:此地美在山、在水、更在石。果然如他所說,當許多樹木褪去色彩繽紛的衣裳,裸露出肢乾和軀體,原本藏在它身後風格迥異的玄武岩石凸顯在眼前,那形狀、那顏色、那質地、那筋絡無一不清晰的展現在人們面前,令我和丈夫獲得一個又一個意外的驚喜。

        這些柱狀節理的玄武岩,有的像古代竹簡一樣排列整齊擎天拄底;有的像一面書架裝有滿滿的書籍;有的像多棱形枕木堆放雜亂無章,有的排列組合的像雲梯,有的呈放射狀像千手觀音,有的層層疊疊像狂舞的旋風,林林總總透着朦朧神祕,帶着古怪通靈。

        景區內不僅奇石怪巖多,泉水瀑布也很多,據說有近百條之多。有母子瀑布、九疊泉瀑布、珍珠簾瀑布、吊水壺瀑布、金童玉女泉、通天河等等,有的從高處落下氣勢磅礴, 有的飛流直下令人讚歎,有的在草叢中汨汨流淌,有的在石縫間緩緩溢出,有的像簾,有的像線,有的像絲,正可謂無石不流泉。 彷彿上帝手擎玉液瓊漿灑向高山奇石,讓它們靈活多變後流入湍湍的溪水,匯入洶湧的鴨綠江。更奇特的是彩虹瀑布,瀑布如珍珠般落下,在巨石上濺起片片水花,升騰爲飄渺白霧,在陽光折射下,幻化成七色彩虹,令人叫絕。王先生不無感慨地發出疑問:難道國畫大師陸儼少的山水畫畫的就是這裏?

      岩石上有幾棵白楊樹用它特有的氣質吸引了我和丈夫,丈夫選擇幾個不同角度拍下了它們。只見它們瘦弱的身軀,完全不在乎高處的風寒,把根深深地紮在貧瘠的石縫間,儘管殘酷的歲月褪去了它們豔麗的容顏,但它們始終堅守着,堅守着對生命的信念。我不由的想起鄭板橋的那首“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的詩,難道不是它們最好的寫照嗎?

        景區內那依山而建的木質棧道,懸掛空曠覆蓋着松枝的吊橋;那靜靜轉動的水車,緩緩飄灑的落葉;那斑駁優雅的拱橋,雜亂無章的樹叢;那倒在小溪裏的樹木,被水沖刷磨圓了的石頭,在小溪嘩嘩流淌的轟鳴聲中,無不呈現出一種原生態的壯美。那重墨般的顏色,那完美的幾何線條,那堅硬的石頭,那靈動的流水,宛如一幅疏密有致,筆墨清新的立體山水畫卷,人在畫中走,水墨天自成。

        十五道溝,我仍願意這麼稱呼它,儘管有些土氣。我不知該用什麼精煉的語言來描述它,它雖然沒有九寨溝的規模與名氣,卻有着它自己獨特堅強的個性與魅力。雖山澗小景,構不成大家閨秀,然那山野之風仍有超凡脫俗之美。

      我忽然想起朋友王先生近年不知何故,對古典詩詞甚爲喜愛,作詩的水平也大有長進,一個工科生竟能達到出口成詩的境界。他爲望天鵝風景區創作的題壁,那凝練的語言,那深藏的玄機,那寄情山水的胸懷,不正是對十五道溝最好的詮釋嗎?開篇以他的詩句爲題,那麼結束就以他的詩文做尾吧:“偶向天鵝谷中行,列目青山皆畫屏。三千叢林參不透,十萬玄巖似通靈。心隨深幽思木雁,步從遊興鬥輕盈。回首來路曾記否,歸去勿忘山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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