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井養育一代人

今天天氣很暖,雖然有些微風,比上昨天的寒風嘶吼,已經很好了,心裏很溫暖,幹勁也很足。

早晨起來把被子拿出來曬了,再把髒衣服洗洗,總不能白白錯過了這麼好的太陽。

快中午了,搖搖晃晃去地裏摘了點菠菜,蘿蔔,蒜苗,做中午飯了。

爲了方便,就把菜拿去井上洗,離家很近,每次我都會去洗拖把。但是很少洗衣服,因爲有了洗衣機。

好久沒有打水了,竟有些打不起來,桶落水就浮起來了,反覆嘗試纔想起打水的巧,要把桶口對着水井扔下去,這樣才能打到水,滿滿的一桶,屢試不爽。

這幾天的低溫,讓我害怕把手伸進水裏,那種刺骨感很是難忘。猶豫中,我把手伸進了水裏,發現水很溫,一點都不覺得涼,好像專門用熱水兌過一樣。

溫暖的太陽曬着後背,臂膀,柔柔的微風吹動着細微髮絲,舒適的井水浸潤着雙手,頓時覺得幸福極了,很治癒。

一時間愛上了這種感覺,爲此拿來了很多鞋子衣物,甚至盆框。並不是勤快,而是爲了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親近這可愛的井水。

這口井有很多年的歷史了,據說在爸爸那一輩的時候就在用了。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孩子,沒有自來水,全村只有這麼一口井。所以每天都會有絡繹不絕的人過來挑水回家喫。

那時候井水給人帶來很大的幫助,沒有人可以離開它,它是神聖的,分外惹人注目。

據說,一到逢年過節的時候,用水量的增加,讓水變得不夠用,爲此一天到晚都有人守在井邊,排着隊打水,挑水。

井作爲村上的財產,還專門有人看管,隔三差五,村裏的書記就會讓人來清理水底的污垢沙塵,只有這樣水才能香淳可口。

後來,爸爸長大了,有了我們,那時候,村裏人更多了,一口水井越來越顯得匱乏,村裏就組織着又修了口井,估計離這口井挺遠的,我從來沒有見過。

從此,到這口井挑水的人就少了很多,井水也有了存餘,再不會出現爭水的情形了,那應該是很不錯的年代吧。

爸爸爲此經常炫耀自己住在水井邊,覺得這是件很光榮的事,就好像住在市區一樣,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再後來,村上通了水管,大家再不用去井上挑水,就可以享受水井帶來的便利了。

那時候也挺好的,住在井邊的爸爸省下了不少的水管成本。

只不過,家家戶戶通了水管,本着眼不看爲淨的態度,再沒有人殷勤地清理水井了,偶爾清理一次,還會因爲妨礙了別人喫水被咒罵。

那段時間,水質變得沒有以前好了,很多人反映水不香甜了,村領導經過商量,便決定通上水廠裏的水,雖然花錢,但是水的質量很好。

一時間村裏一片譁然,那就意味着得重新買水管,以後用水就要收費了。

大家都不太願意。村領導卻四處遊說,“水廠裏水是經過過濾,沒有污染的,多喫對人身體好。家家戶戶通上純淨自來水,是走向文明建設的標識,是國家的政策。”

花錢!誰都不願意的。井裏的水想喫多少喫多少,想怎麼用怎麼用,不用花錢。村裏人都精明着。

一時間,井裏的水又給吃了好幾年。直到村裏一個很強壯的男人病倒了,得了癌症。這下村裏人都有些害怕了,隔壁村喫純淨水的可沒有這回事啊!原來是水井的錯!

於是大家罵罵咧咧,主動找上村領導,要求通純淨水,花錢就花錢吧!和命比起來算個什麼呢?

水井成了一味毒藥,大家見到都會繞道,哪怕不小心路過的人沾到井水,都會覺得很噁心。

後來,果然村上沒有了癌症,大家都安心了。只是水費是逐漸上漲的。

一些大膽的老年人爲了省錢就開始用井水洗衣服,然後澆菜地。

沒事?居然沒事!大家鬆懈了,只要不進口,還是會用上井水的。那時候井水確實很混濁,沒有人打理。可是逐漸用水的過程中,雜質被清理了些出來,水也沒有以前那麼混濁了。

偶爾渴極的年輕人路過,喝個一口兩口,居然發現是如此地甘甜。從此大家知道了,不是水不好,而是人變懶了。

而村裏那個得癌症的人,也是因爲常年在煤礦幹活,吸入了很多粉塵,才導致的肺癌。

終於,水井的冤屈洗清了。可是大家都已經很懶了,不願意再來回折騰了。有這個時間不如出去掙點小錢,幾個月的水費就有了。

水井再變得沒有往日那麼珍貴了,除了我們井邊的這幾家,偶爾洗件衣服,澆點菜,很少會有人來。

即便如此,井邊卻是一如既往地乾淨,可能風叔叔也覺得井默默地蹲守在這裏勞累一生太過辛苦了,所以想讓它體面,爲它清理儀容。

多好的風叔叔啊,比很多吃了一輩子井水的村民更加愛護水井。

是呀,有些事怎麼說呢?這口井就像母親的乳房,裏面的乳液養育了很多的孩子,孩子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遠離母親,甚至會嫌棄這個乾癟的乳房,醜陋的母親。

這時候,有很多的人,哪怕是陌生人對這個母親,可能都會比孩子好太多。

一口井可以養育一代人,可是一代人卻照顧不好一口井。哪怕如今鮮少人問津,可是水井依舊無私有愛,井裏的水從未失去過溫度,它是爲了那些村民呀!

就像那些孩子,雖然各自離開母親,很少回去。可是母親依舊每天翹首以盼,等待孩子們的歸來。

天下只有藤戀瓜,卻沒有瓜戀藤。一代代的故事,不僅寓意着父母和孩子,也表現出水井和村民的關係。

明天我還會去那口井洗菜,享受那種被溫暖環繞的感覺。水不會乾涸的,就像我們對水井的情感。

可能我們偶爾會忘記它,但總在記憶的某個節點,回憶某件事的時候,井會成爲揮之不去的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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