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來臨之際母親會從院裏投一把菜刀

張愛林

母親離開我們已經多年了。

她像天下千萬個母親一樣,平凡卻善良。

她秉承了東方女性所有的品行,相夫教子,辛勤勞作,走着前人走過的路,辦着先人做過的事……

她沒有文化,不善言辭,卻身體力行,彷彿用她的行動在詮釋着一個千古不變人生的主題:

薪火相傳是一種義不容辭的責任!

祈求美滿,渴望平安是一種永無止盡的追求!

母親在世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是她在做,我們做子女的都在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上班的時候上班,休假的時候,到路上散散步,到城裏逛逛街,抑或再到別人呆膩的地方做一次精疲力盡的旅行,無憂無慮地享受着生活的樂趣,作秀般哼唱着做人咋死這麼難?和生活的酸甜苦辣鹹……如今,母親不在了,我們也早己爲人父母,我曾無數次想過,是否應該接過母親的衣鉢,繼續走她走過的路?比方那些她曾認真做過的人情禮往及風俗禮儀。

於是,我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一個嚴肅的話題:民俗。

……

民俗是民族文化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以它其中蘊藏的智慧和耀眼奪目的光芒根植於民族文化之林。

中國的民俗文化不但光芒四射,而且浩瀚無垠,數不勝數,並充滿了讓人深思發人深省的神祕色彩。每一個民俗的背後,要麼有一個動人的故事,要麼體現了一種人生哲理,總之,民俗不會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是盪滌心靈,啓蒙心智,救贖靈魂的文化精髓。

是經過千古歲月的洗禮與淬鍊後的文明積澱。

是經過沙裏淘金,千錘百煉的文化精品。

也是中國人對純潔,純真,高尚,良善,誠信,博愛……一切美好人文事物的敬仰與傳承!

比如賽龍舟,是爲了紀念楚國的那位因憂國憂民而投入江河的千古賢臣屈原,送月餅則是爲了紀念大明時剷除暴虐的元撻子時成功傳遞信息的行爲,比方更具喜慶兼神奇色彩的中國人的春節……林林總總,都可以說出一段動人的故事,和有趣的緣由來。

不過有一項民俗,對我來說,至今仍然是個不解之謎。

在炎熱的夏天,經常出現強對流形成的惡劣天氣,前幾分鐘還陽光明媚,忽然間狂風大作,緊接着天昏地暗,陰雲密佈,不時伴隨着電閃雷鳴,莊稼樹木在狂風的蹂躪下,像一個個醉漢東倒西歪,枝葉雜物在風沙中被吹得起浮不定,顛沛流離……

接下來,最有可能是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或是槍林彈雨般冰雹傾天而下……給莊稼人帶來不可估量的經濟損失,給農業豐收造成巨大的危害。

過去,科學技術比較落後,面對這樣的惡劣氣候,老百姓也只能在心裏祈求老天爺發發慈悲了。後來有人發明了鐵銃,被老百姓稱作神槍,在生產隊時代,把鐵銃分給幾個專人保管,併發給火藥,火種,在陰雲密佈,暴風雨來臨前,這些人便在自己家中點燃鐵銃,整個村子便會響起震耳的神槍聲來,你放一銃,他放一銃,此起彼伏,連成一片,強烈的衝擊波彷彿在向老天怒吼,示威……

老天爺也似乎懼怕了這震耳欲聾的箏箏撼響,乖乖地把即將傾天而下的惡雨冰雹換成潤澤莊稼的甘霖!

從我記事起,就發現母親有一個怪異的舉動,在我童年的記憶裏顯得異常神祕和詭異!

母親的這個舉動卻讓我至今仍然無法理解!

有幾次我發現在黑雲壓頂,雨點噼裏啪啦砸下來的時候,母親會突然抽身從案板上拿起家中切面的刀來,揚手扔到門外,刀在地上蹦幾下,打出一溜火星,然後便不動了,大雨傾盆而下……雨還是雨,刀還是刀,除了扔出去時的鏗鏘之聲外,刀在雨中不過是一個毫無威嚴的鐵片而己!

可母親神情嚴肅,像在履行着一項神聖的職責。

母親爲什麼要投那把刀呢?

決不是偶然的隨性之舉。

因爲在我的記憶裏,她不止一次像這樣把刀扔進雨天裏,任刀在院中的石頭上打出一溜火星,然後便一動不動了。

雨還是雨,刀還是刀,刀在暴風驟雨的肆虐裏,不過是一把鐵片而已!

……

(編後語: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母親的這個舉動是有典故的:看過西遊記的朋友都知道,魏徵斬龍的故事,傳說中龍王是管雨的管兒,母親扔那把菜刀就是警告龍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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