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 練
岐山三中九六班 楊佳月
顧離離從火車上下來的時候，剛好刮過一陣風，風吹開了天角灰濛濛的雲層，卻捲起漫天黃沙，把整個城市籠罩。她擡手擋了擋風沙，用眯起來的雙眼透過手指的縫隙去看這座幾乎被自己遺忘的城市。身邊人潮湧動，無數來來往往的人從她身邊走過，帶着各自的故事，走向遠方。顧離離擦了擦眼角的溼潤，在心裏悄悄做了一個決定：“不去了，我不去了。”說完她便伸手去拉行李箱，咦？——空的，別說行李箱了，地上乾淨得連片紙屑都沒有。“完了！”顧離離苦笑了一下，一定是她剛剛捂臉擋風沙的時候被人偷走了。“小姑娘，住旅館嗎？”一個阿姨湊上來用一口彆扭的普通話問她，“你看我們旅館絕對整潔乾淨又便宜……”阿姨突然擋在她面前，好像要馬上拉她去旅館似的。“不去。”顧離離皺了皺眉說道。阿姨立刻賠上笑臉：“我們絕對不會看你年紀小就騙你的……”“哎，妹妹！原來你在這裏呀！我和爸爸找你好半天了。”還沒等阿姨說完，一個高高的男孩子硬生生地打斷了她的滔滔不絕。這可使顧離離鬆了一口氣，她對他說：“走吧。”於是從阿姨身邊繞了過去，兩人同時轉身，默契地邁開腳步朝前走去。顧離離清晰地聽到阿姨在後面“嘖”了一聲，一回頭，她已消失不見了。
顧離離停下腳步，耷拉着腦袋對男孩說：“謝謝你啊。”那個男孩子打量了顧離離許久纔開口：“你好點了吧？”“嗯？”“你還記得我嗎？火車上，你哭了一路。一會兒擦眼淚，一會兒擦鼻涕的，紙巾……都是我遞的。”對面的男孩解釋說。可顧離離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了，她敷衍地點了點頭。“哦，對了，我叫陳憶，你叫什麼……接下來要去哪啊？”男孩很熱情。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顧離離覺得實話實說好：“你好，我叫顧離離……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他思考了幾秒，又看了看她的神色說：“這樣吧，我知道一家小旅館，很安全的。要不，我帶你去吧。”
走到老街的盡頭，轉過街角，再走過一片空地，一扇古樸的木質大門佇立在一大簇玫瑰花旁邊。走近了，木門上面“青青青草”四個大字清晰起來，沒有霓虹燈裝飾，隱約從裏面傳出一陣陣咿咿呀呀的戲曲聲。他帶着顧離離走進去，門口的風鈴發出一陣陣響聲，從櫃檯後面探出來一個大姐姐：“住店嗎？”顧離離不知所措地望了望陳憶，卻不知要說什麼。陳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說：“姐，這是我朋友，給她一間房吧。”姐姐看了顧離離一眼，扔給她一把鑰匙。
房子在小樓的頂層，從落地窗看出去，整條街燈火通明，像繁星墜入人間。“哎，你知道嗎？今天在火車站的阿姨可能是個人販子。”陳憶在房間打量了一圈，轉身到陽臺上的木椅上坐下。顧離離心情很糟糕，她無力地趴在牀上漫不經心地答道：“嗯，奶奶說過……女孩子一個人出門很危險。”提到“奶奶”這兩個字，顧離離心口一痛，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下來，“那你爲什麼還要一個人出來呢？”陳憶好像察覺到了顧裏裏的不對勁，把身子挺直了，直接把腿盤了起來，才接着問道：“是離家出走嗎？”沒有回答，顧離離此時已經懶得理他了。“我跟你說女孩子最好還是不要一個人出遠門。你知道的，騙子很多的，遇到騙子就真的慘了。”說完還假裝嘆了口氣，眼神飄向趴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顧離離。過了很久，顧離離依舊沒有說一句話，在陳憶以爲顧離離睡着的時候，顧離離突然起身把陳憶推到門外，並迅速關上門。“顧離離，我不是騙子！你不用擔心的。你是不是離家出走？”陳憶邊喊邊用手拍打着門“喂，顧離離，你開門啊。顧離離……”屋裏沒有一絲聲兒，陳憶失望地離開了。顧離離在確認陳憶離開之後，趴到牀上，用被子捂住頭，一個人哭了起來。抽紙一張一張減少，而哭聲也隨之慢慢平靜下來。
這一天，是6月24日，對顧離離還有其他孩子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日子，因爲這天是中考的最後一天。但，這一天顧離離過得無比失意，她不僅因爲心慌意亂考得一塌糊塗，還很有可能會失去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個人。中考前一天，爸爸突然接到老家的電話——奶奶重病垂危，可能熬不過去了。更爲煩躁的是，爸媽因爲要不要讓顧離離放棄考試，去見奶奶最後一面，產生了分歧，最後強勢的媽媽佔了上風，決定和爸爸先過去，等顧離離考完試再乘火車過去。顧離離不明白爲什麼會是這個結果。
這麼多年以來，媽媽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她一個人身上。大大小小的補習班輪番上陣，連在路上的時間也要用來學習，連一點課餘時間都沒有，更別說去看奶奶了。“奶奶”對顧離離來說已經變成一個陌生的詞語了。仔細算算，自己已有四五年時間沒有見到奶奶了。這次，爲什麼連奶奶最後一面都不讓自己去？顧離離想着奶奶對她的各種好，想着想着，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喫早飯的時候，陳憶驚訝地望着眼睛紅腫的她：“你……你不舒服麼？”顧離離想了想，她覺得是時候對他說了。“你……願意聽我的故事嗎？”顧離離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着陳憶。“你……不會是被我嚇到了吧？不過，我倒願意洗耳恭聽。”顧離離點了點頭，說着爸爸媽媽吵架時她是多麼無助，說着自己考試時的渾渾噩噩，說着自己有多麼想去看看奶奶。
“奶奶曾經說人活着就是應該多經歷一些事，多認識一些朋友，現在我遇見了你，我覺得我很開心也很幸運。”“但是，女孩子一個人出門真的挺危險的。”陳憶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你就這麼跑出來，想沒想過以後怎麼辦？”顧離離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說：“媽媽老是逼我學……唉……錯過了今年……不如……等明年吧。”“你爸媽還不知道你出來吧。要不，明天你先回老家，看了奶奶以後……再從頭開始？”“我，再……想想吧。”
第二天顧離離買了最早的車票，天剛灰濛濛亮，她沒有向陳憶告別，就坐上了開往老家的火車。
她把頭靠在車窗上，眼睛看着車外不斷變化的風景，心裏仍想着奶奶說的那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或許，明年，一切都會好起來吧。
【習作點評】每一個孩子，都有一個大人難以理解和想象的心理世界。習作用第三人稱“顧離離”爲主人公，以細膩的筆調敘寫了她在現實壓力步步緊逼下，開始想要逃避但最終勇敢面對一切的成長故事。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貼近生活的心理描寫，烘托氣氛的典型環境，無一不體現了小作者獨特而又靈動的寫作風格。這場特殊的“歷練”，或許是顧離離一生中最最關鍵的一次成長。這篇十分優秀的小說，或許更能體現小作者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吧。可愛的佳月，加油吧！讓美好的生活像溪流潺潺，讓生活中的每一次成長開出絢爛的花兒！（指導老師：候會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