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嫁给那个陌生人(上)

一夜未眠

天色微明,两只燕子飞过她窗前,停在家门前那棵大树上,那样子像是找到了归宿。早起的母亲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经意微笑:燕子成双成对,好兆头!

她在单薄的床上身体紧缩,眼角下方的枕头像淋了一夜的雨,眼睛有明显的肿胀,看得出来,她哭了一个晚上。

房间外,父母和几个亲戚动作很大,他们捣腾一个晚上了。唉,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开心,难道是明天她要嫁人了?他们早就希望自己赶紧嫁出去了。

这么一想,她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下来。能有什么办法,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命运早已注定好了——她是女孩子,迟早要嫁人。

“妮子,明天都要嫁人了,还睡这么晚,以后嫁去别人家怎么照顾好别人,赶紧起来。”她眼泪像泉涌一般停不住,没有注意到母亲已经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

“噢.......我马上就起了。”她擦干眼泪,努力平复心情,尽量不让母亲听出话语里的哽咽声。

“赶紧收拾你的东西,明早一大早一起拿去你夫家。”母亲又再一次提醒她明天要嫁人了。母亲语毕,便离开她的门口继续忙活去了。

母亲走后,她才起床。看到自己的泪水湿透了枕头,她无奈地笑了一声,便收拾自己几件简单的衣物。

房间里还有一张破旧的椅子,椅子有一只腿已经摇晃很厉害了,平时只能放一两件轻一点的衣物。这张椅子有一套黑色的新衣服(她这个地方,新娘出嫁都要穿黑色的衣服)。衣服是昨晚即将成为她“新家”的那一边送过来的,母亲拿过来放在椅子上,再也没动过。

媒婆进家

她今年十六岁,正是花季般的年纪。在他们这个村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不还在上学,要不就成家。上学的只有极少数,成家占据大多数,而她就是大多数中的一员。她早就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前些天,她在菜园子里除草,家里来了一个妇女,这个妇女全村的人都认识,她是村里有名的媒婆,一脸富态样,整天套个红色的围巾,出村里村外,进这家进那家。

看见媒婆进门那一刻,她全身都在颤抖,手里的镰刀从手中掉落跟前,也浑然不知,直到一只大公鸡在园子外打鸣,才想起来继续干活。

她长了一张圆脸,身高一米五多,屁股大,手掌粗,是男人喜欢的样,所以媒婆早早就盯上她了,一直想找个好机会上她家门。隔壁村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一男子,三十岁了还没娶老婆,近几年一直想找个老婆娶,但是有些女孩子的父母嫌弃他年龄比较大,都没有同意嫁女儿给他。

前些日子这男子的家人找到媒婆,让媒婆怎么着都要帮他们寻得一儿媳妇,价钱什么的好商量。媒婆找了好几家,这些家的女儿很多都被定下来嫁给别人了。媒婆被拒了好几家后,决定挑了个好日子上她家门。

父母眼看着这个女儿已经16岁了,还没哪家男人进门,他们内心很着急,怕女儿过了年纪就嫁不出去了,再说女儿嫁人了,家里可就轻松许多。

媒婆进门,父母俩人仿佛看到了光——女儿嫁人有希望了!不过听媒婆说男方已经三十岁了,两人故意冷色暗沉,看似不乐意的样子。

媒婆见状,以为这夫妇俩不同意这门婚事,赶紧开口说:“年纪大会照顾人,那家人很有钱咧,不用担心女儿过得不好......父母养女儿钱这方面也不用说,会比别人多很多咧。”媒婆在夫妇前面前眉飞色舞,把男方说得像是不可多得的大户人家。

大不大户的,夫妇俩没怎么关心,他们主要关心得到手的钱有多少,儿子现在上学,花销挺大,靠家里这点农活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女儿嫁人可以得出大一笔收入,短期内不用担心儿子上学问题。

当媒婆说男方年纪比较大之后,妇女赶紧踩了男人一脚,示意他不要说话,配合她把价格太高一点。不过,媒婆说出给很高的价钱之后,俩人脸色立马转变,很快同意这门婚事。

女儿在菜园子里干活,他们谈论的这期间没有人想起要不要问女儿的意见。她只是一个摆设,一切都由他们决定,她只能听天由命。当她看到媒婆哼着小曲出门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回到家中,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父母走到她身边,掩盖不住喜悦,妮子啊,你终于有人要了,你准备嫁人了,听说那家子日子过得不错,以后嫁过去了,不忘了你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你弟弟读书不用愁了。

她愣住了几秒,是啊,为了谁谁谁,嫁人是她们每一个女孩子的宿命,没有选择。她没有看自己的父母,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悦或者愤怒,继续忙着家务。

母亲抢过她手中的活计,指责她道:过几天都要嫁人了,赶紧去收拾你自己,把这鸡窝头给我洗干净了,不要给人家留下什么不好的形象,遭人嫌弃。她默默地走开,她就要嫁人了,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谁没有梦想

知道自己即将要嫁人了,对方还大自己十多岁,她别提有多难过了。自大小懂事起,就成了家里不可多得的劳动力,整天不是干着就干那的,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个大人一样活着。

她也不是没有梦想,她渴望像别的孩子一样,有学可上,有书可念,像别人一样,长大了能到大城市里闯荡。可就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就得大字不识一个,就得不得反抗父母,包括一生的幸福也不能自己决定。所有的梦想都是幻想埋藏在心底,直到被告知嫁人的那一刻破灭。

看着每天开开心心背书包上学的男孩子们,看着这双明明只有十几岁却像三四岁的手。她常常一个人跑到后山去,对一个个山洞大喊:老天爷你凭什么这么不公平,要我去服侍一个大叔,你凭什么不把我生成男儿身……

眼泪低落下来,可是又有谁能听到自己的心声,擦干眼泪后,还不是像往常一样忙这忙那,做不好还遭骂。

可每每“心生我要不这就走掉了吧”的时候,又被自己是一个文盲拉回来:你一个文盲,走出去能干什么,你能走去哪里啊?又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她也接受了现实了,到哪还不是一样的像一个傻子一样的活着,算了吧,这可笑的命运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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