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人定製(中)

婉盈喫飯時候調整了心情,按她的邏輯,今天日子特殊,給你當一天皇帝,我繼續做好我的安排。他們的晚餐在昏黃的燈光中影影綽綽,模糊了各自的內心獨白,禮儀恰到好處,距離稍微遠了些。

洪默爲了跟婉盈一起共度生日,日程調整了又調整,就是想這天兩個人過得更有意義,更讓彼此難忘。

他最長的一段戀愛和女友同居了四年,女孩是攝影工作者,一本有名的雜誌專欄攝影,獨立有思想,彼此空間充分,周邊的人都說這是最好的配搭,他卻感覺缺少家庭的溫暖。鞋子合不合腳、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婉盈有煙火味,內心住着個小女孩,他有時候對此着迷,想靜靜地看,然而自己雞血地成長方式很容易讓他大腦條件反射般的努力再努力,當時渾然不覺。

就像今天,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兩個人在一起幹嘛那麼認真?學會了滑雪又能怎麼樣?

洪默給婉盈發了一條異乎尋常的信息:“我像棵千年的松木,硬氣有餘、柔軟不足。你像一棵藤,時而纏繞時而向上。”

婉盈吃了一驚,這是工商管理的高材生說出的話?有這種感懷,怎麼感受不到我的需求?哼!婉盈回了一條:“意扶之?亦觀也。”

洪默看不懂,這什麼呀!看來心裏有氣未釋放出來。“今天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婉盈看到信息的一剎那,眼窩裏凝結出的兩滴眼淚落下來,她被他戳中了。情緒得到疏解,原諒是自然而然的事。

女人有時候鬱結起來像個悶葫蘆,越悶越氣,越氣越向內攻,男人只要恰到好處地打開一個孔,所有的雲集都會疏散,露出原有的陽光,溫暖的是兩個人。

婉盈輕輕地按下手機鍵:“真心的感知從來不會遲到,你的思維慣性撞到了我,無傷。你的剎車很及時,給你點贊!”婉盈向來喜歡誇讚人,她的理智與她的可愛一點也不矛盾。

洪默緊張的心終於放鬆下來。這個敏感的女孩需要足夠的愛,是這樣的嗎?他很多暖心話從嘴巴里說不出來,他從小也沒有聽到過被愛的話。

父母對他永遠是更高的要求,讓他努力奔跑。爸爸離開後,媽媽最多拍拍他的肩膀,那一刻他想哭,高大身軀裏噴薄而出壓抑的脆弱,他有抱抱媽媽的衝動,可是媽媽隨後就走了,他的情感又被無情的閘門拴住戛然而止。

“很慚愧,以後一定努力!謝謝你,這個生日很特別。”

她需要繼續觀察、接觸瞭解。這回話又讓她感到了官方,沒有任何溫度。

婉盈嘴角還是上揚了,抱着花貓的白色抱枕,若有所思地回味着。她感覺到自己變了,變得不那麼作了!這要是從前,她一定當場發飆,不吵出個所以然來,誓不罷休,可是結果總不盡人意。

男人這種鈍感動物永遠一副茫然無措的驚愕表情,好像所有的被忽視都是理所應當的,道歉時的敷衍了事更讓人惱火,她沒少受這份折磨。經歷多了,疲憊感換來她的自我反省,她開始理解男人的思維和邏輯。

洪默特意騰空了一天時間,跟婉盈去開卡丁車。他記得婉盈說她想感受一下,從來沒開過。婉盈的開車技術嫺熟,可是面對低得多又更加靈敏的卡丁車,她不敢開太快,坐在旁邊的洪默沒有指點江山、靜靜地讓婉盈自己感受。

婉盈一個勁說:“好快!好快!彎道太繞了!”洪默笑着露出整齊的牙齒,上排兩顆小虎牙過於俏皮,與他的沉穩判若兩人。一圈過後,婉盈感覺很刺激,一臉的興奮與意猶未盡。

洪默問婉盈:“想不想坐我開的車,一定讓你體驗到極致”,婉盈將信將疑地起身調換位置,洪默全程高速飈下來,轉彎幾乎沒減速,婉盈“啊,啊”的叫着,感覺自己要飛出去了。婉盈對洪默豎起大拇指,“真人不露相啊!”

洪默的小虎牙像是會說話一樣,得意地炫耀着。洪默說他壓力很大時,就出來開卡丁車,安全又刺激,開到後面人就平靜下來了。

婉盈很開心,她又接觸到了真實的洪默,洪默還有洋洋得意的時候,其他人應該很少看到吧。她再一次證實了“世界上不存在無懈可擊的完美人,每個生活在陽光下的人都會留下背影”的想法。

婉盈一直開到癮頭消了,才和洪默離開。洪默帶她去了錄音棚,婉盈真感動了。瑩瑩的淚水在眼圈裏直打轉,感覺有點丟人,錄音師們第一次見面就留下這種印象。

婉盈錄了五首歌,每首歌都是她的經歷和感悟,很多過往在兩三個小時裏腦海裏回放了一遍,真實又夢幻。看到錄音棚外的洪默,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恍惚感,這個畫面彷彿在夢裏或者是某個場景中見過,高大偉岸的他,使她有種莫名地信任感。

錄音師們也在節奏裏律動着,可能他們也沒想到看上去純淨的女孩子,嗓音裏有種沙啞質感,低音比一般人要低一些,中音清亮、乾淨,天資不錯。曲子略顯平淡了些,還是有點味道的。

洪默沒有聽進去專業人士的點評,自顧自地陶醉其中,婉盈一首歌中有種隱隱地悲傷和滄桑,以自問自答的方式用民謠唱出來,讓洪默浮想聯翩,這好像也是自己的故事。

他不懂音樂中的技巧、樂理知識,但這不影響他的耳朵傾聽、內心共鳴。洪默聲音渾厚,可是張嘴唱歌能跑到喜馬拉雅山上去,不着邊際。小學上音樂課被同學嘲笑後再也不肯唱一句詞。

最後一首是近一個月創作的,很唯美的愛情和絃,一彈一撥的音域裏彰顯出了愛的力量。洪默固執地想,這是他們倆的愛情樂章。

有種感情就在某個時刻彼此懂了,不用說話,無需微笑,心照不宣,自然契合在一起。婉盈這樣想着。

這個夜晚是個不眠夜,沒有肌膚的纏綿。兩個人靠着沙發坐在地毯上,窗簾未拉、燈未開,明亮的月光灑進落地窗內,兩個人熱烈地表達着自己內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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