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故事(五十九)

兩個人前後走,陸天明有一搭沒一搭繼續給她當義務導遊,忽而想起點什麼。

“哎,你知道這雞鳴寺求什麼最靈?”

李娟白他一眼,“我怎麼知道?還不是由着你胡謅。”

他搖搖頭,“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素來都說,金陵數十座廟宇裏唯有雞鳴寺香火最旺,就是因爲這裏的菩薩救苦救難解一切困厄,尤其喜歡成就姻緣。”

“說你胡謅你還真來勁了!”瞧他一臉煞有介事的模樣,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阿彌陀佛,佛門聖地我可不敢打誑語。你看看那邊——”陸天明指向身後,果然那南海菩薩下頭的蒲團上,好幾對青年男女跪了一排。“實不相瞞,剛纔我也不唯物了一回。”

得,李娟又給鬧了個大紅臉。外頭這麼多人,也不便發作,步子是越走越快,可怎麼也甩不掉後頭的尾巴。

“好了,真不是逗你開心。我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再說,菩薩再靈也還講個水到渠成,又不是在催你,李娟同志,放輕鬆一點。”他這回終於拉住她,“既來之,則安之。走,帶你去喫齋面。”

熱湯麪下肚,李娟問他:“是不是覺得我這人特矯情?”

他又扣住她五指不放,“人只有在特別信任的人面前纔不掩飾自己。在我這裏,你不用有什麼顧慮,高興不高興都讓我知道,好不好?”

爲人妻爲人母,時時處處要照顧別人的情緒和感受,承受不了而崩潰時,得到的常常不是體諒而是責難。她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了桎梏,又有點不太相信眼前的這份允諾。

“姑且信了你這回。”她這樣說。

他想,有一回就有兩回三回無數回,來日方長。這樣的念想是甜的,他只不過稍微憧憬了一下,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

“在笑什麼?”

“我在想,我前面幾十年的運氣大概都攢到今年一年裏了。”

從雞鳴寺出來就溜達到了玄武湖。繞湖走了大半圈,又一路問着路,搭公交去了夫子廟,一直走到秦淮河兩邊的霓虹燈都亮起來,兩個人才意識到天已經黑了。

“累了吧?”

陸天明去攬她的腰,她自是不自在,一把拍開他的手,“大庭廣衆注意點影響。”

他也不惱,笑呵呵尋了條石凳叫她來坐,“那坐坐再走。回去我給你捏捏,我以前可是當過赤腳醫生的。”

李娟這人向來喫軟不喫硬,何況又是他。這會兒何止“受用”二字,不知不覺就靠到他肩上。

“你說是不是年紀不饒人?在海南的時候,天不亮就起來割膠,一直幹到天黑,回去還要生火做飯照顧孩子。哪像現在,玩一天也能玩累的。”

“那他幹嘛?”

“他?”她反應過來,“你說楊哲青?他還會兒還懷揣他的大學夢,一有時間就要複習的。可惜,到了也沒成,他那個身份……咳,提他幹嘛?都幾十年了,我還指望他突然良心發現不成?”

“就算他良心發現也來不及了。”陸天明心裏有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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