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讀 難讀

看到網上的調查,《紅樓夢》居然在最難讀的書單中,許多人說看不下去,至於《論語》看完的人可能更少了。可是,這兩本書都讓我讀得忘了時間,從黃昏讀到了天亮。

1980年,我在看過徐玉蘭、王文娟演的越劇“紅樓夢”之後,就被“紅樓夢”迷住了,連續看了三遍,看到後來,黛玉葬花和寶玉哭靈等名唱段都能夠唱下來了。參加工作後,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我就去新華書店買《紅樓夢》。


下班後,在食堂吃了晚飯,就躲到職工宿舍開始看書,“紅樓夢”的文字太美了,人美、景美、建築美、擺設美,那麼多的人物,雖然性格各異,但都栩栩如生。書裏寫的都是日常生活,喝茶、作詩、看戲、宴會,聊天,像一幅幅生動的畫面,呈現在讀者面前。大觀園裏的美少女美少男情竇初開,他們之間耍小心眼,用小心思,搞小計謀,讀來也是興致盎然。雖然那麼多美好的人物最後死的死,嫁的嫁,出家的出家,是萬豔同悲的一場大悲劇,讀起來卻始終有那麼一種如夢似幻般的美。

《紅樓夢》不以情節取勝,可是那種日常生活的描寫,人物性格的刻畫,林黛玉、薛寶釵、賈寶玉之間的感情糾葛,讓我欲罷不能,連續讀了一週,其中有一天讀了一個通宵,同舍好友看到我眼睛發紅,臉色發白,還以爲我病了,竟力勸我去看醫生。

第一遍看《紅樓夢》,雖然只關注情節發展,不關心詩詞,甚至把賈寶玉遊太虛幻境中看到的金陵十二冊正冊副冊又副冊那些關於人物命運的詩詞都活圇吞棗似地一掃而過,可還是覺得意猶未盡。以後又讀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隨着閱歷的增加,越讀越覺得《紅樓夢》的偉大,可以說至今還沒有一部小說能夠超越它。

《論語》是孔子弟子撰寫的關於孔子的思想和言行的語錄體文集,曾經是科舉考試的必讀書籍,作爲接受現代教育的學生,大部分人沒興趣去讀原著。在我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學校開展批林批孔運動,那時候我不知道孔子是什麼人,也沒讀過《論語》,卻在老師的倡導下,寫大字報去批判“克己復禮”。


上中學的時候,同學邀我去她家隔壁看海棠花 ,那裏是東坡海棠園。蘇東坡先生曾經遊歷宜興,手植西府海棠於卲氏庭院,那株海棠樹至今已有900多歲,依然枝繁葉茂,每逢清明,滿樹盈花。由海棠花開始,我對蘇東坡和宋朝產生了興趣,也知道了趙普半部《論語》治天下的故事。說他當宰相時,遇到難事不能當場立決,回家獨自思考後就會有解決辦法,祕密就在於他善於看書,那本書就是《論語》。

《論語》有如此神奇嗎?難道里面藏了許多的錦囊妙計?於是我買了一套四書五經,期待從中獲得加薪升職的祕訣。翻開書本,第一種是《大學章句集註,朱熹注,繁體豎版,大字是原文,小字是注,字體密密麻麻,根本讀不下去,“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沒人輔導,理解不了,一點兒也不吸引人,把書往架子上一放就當擺設了。

幾次搬家之所以沒有丟棄,是因爲覺得有這套書放在書架上,顯得咱有知識有文化。居家隔離期間,我想靜心看幾本平時不看的書,掃視了一遍書架,發現了這套紙張發黃的《四書五經》,覺得是時候讀它了。略過第一篇《大學》,第二篇《中庸》,直接讀第三篇《論語》。“子日。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一讀就讀了進去,產生了共鳴,再也放不下來,昨晚上竟然讀了通宵,自己都覺得意外。


《論語》有什麼魅力,讓我讀得忘記睡覺了呢?因爲它說的全是做人做事的道理,有撥開雲霧見青天,讓人豁然開朗之感。比如說到博學,不過是敏而好學,不恥下問。說到做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說到交友,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即以誠相待,不聽就不再勉強。說到做事,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自己樹正氣、走正道,下屬焉敢不正?孔子的每句話書中都有事例加以演繹,即使是普通智力的人都能夠理解和應用。

我慶幸沒有錯過讀《論語》,雖然晚了三十年。讀它,不是爲了做學問,不是爲了賣弄文化,只是爲了自己的做人做事,我還會一遍又一遍地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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