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社鼠

投鼠忌器

俗話說,酒好不怕巷子深。《韓非子》裏卻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人的酒很好,卻怎麼也賣不出去。這是怎麼回事呢?讓我們具體來看一看《韓非子外儲說》裏面的這段文字。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謹,爲酒甚美,懸幟甚高,然而不售,酒酸。

“宋人有酤酒者”和“客有吹洞簫者”有點類似,這兩個句子,很多學者都認爲是一個定語後置的句子。

定語後置:有……者。者字短語。

有賣酒的,來做這個宋人的定語。

升概甚平:就是古人的量器,一斗等於十升。概:是在用升稱糧食的時候,刮平的工具,它是量器的標準。實際這個盛酒不是用升,是用酒鬥。

爲酒甚美:爲是動詞,爲酒就是造酒。

懸幟甚高:縣後來寫作懸,是一對古今字。

然而不售:然是這樣,而表示轉折連詞。這個然而和我們現在的意思好像接近,但實際上它在古代應該做兩個詞解讀比較好。

譯文:

有一個賣酒的宋國人,用酒鬥他會給別人盛得很滿,對所有人都一樣,童叟無欺,對來買酒的人他也很謹慎,都很公平,造的酒又非常的美味可口,懸掛的這個酒旗,酒帘子又特別高,大老遠就能看見這兒有個酒坊,可是這樣他還售不出去,這個酒都發酸了。

這種酒發酸它和我們現代的酒不一樣。因爲我們現代的酒很多都是蒸餾酒,經過提純的一般不會變酸,而古代這個酒它是發酵酒,就像我們民間現在釀的黃酒一樣就十來度,放的時間長了可能就變酸了。

怪其故,問其所知閭長者楊倩。倩曰:“汝狗猛耶。”曰:“狗孟則酒何故而不售?”

賣酒的人認爲這個事兒很奇怪,但他又找不到原因,就問了鄰居里面的長者楊倩。楊倩說:“你的這個狗啊太兇猛了。”這個賣酒的人他就說:“我的狗兇猛和我的酒有什麼關係?我的酒爲什麼就賣不出去呢?”

曰:“人畏焉。或令孺子懷錢絜壺甕而往酤,而狗迓而齕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

甕:實際上它是連帶出來一個詞,因爲甕是比較大的用土燒製的陶器。

壺:盛酒的壺。壺甕連在一起,這種用法有人稱它爲連及,但實際上它的主要意思說的是壺。

迓:是迎接的意思。

而齕之:齕就是咬。

楊倩說:“人害怕你的狗,有的人讓這個小孩子揣着錢,提着酒壺來到您這裏買酒,您的那個狗大老遠就迎上去了,這個狗可能表示歡迎,咬褲腿什麼的,但是小孩子會害怕的。這個狗如果又不聰明,見了誰都亂咬,汪汪汪的叫,那不就是更害怕了,這是酒酸而不售的原因。”

韓非子又接着說什麼呢?

夫國亦有狗,有道之士懷其術而欲以明萬乘之主。

“這個國家也有像猛狗一樣的人。有本領的人,他胸懷自己的滿腹學識,想要使萬乘之主來明瞭整個國家的治理方案。”

大臣爲猛狗迎而齕之,此人主之所以敝齊,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

“這個權臣就像猛狗一樣,迎上去欺壓這個飽學之士,這就是作爲國君他被人矇蔽,而飽學之士沒有被任用的原因。”

這是韓非子打的一個比喻。接着韓非子又打了第二個比方。

故恆公問管仲:“治國最奚患?”對曰:“最患社鼠矣。”

恆公問管仲:“你治理國家最擔心什麼?”管仲回答:“最擔心的就是社鼠。”

社:就是土地廟,就是土地廟裏面的這個老鼠。

公曰:“何患社鼠哉?”對曰:“君亦見夫爲社者乎?”樹木而塗之。

桓公問:“爲什麼要擔心那個社鼠呢?”

管仲說:“您看見那些造社的樣子嗎?”

樹就樹立一尊木頭,這個木頭就是雕像,在這個雕像上面用泥塗上顏色,就是一尊雕像神像。

鼠穿其間,掘穴託其中,

這個老鼠後來就跑到這個社神,就是土地神這個神像裏面去了。在裏面還挖了洞,還住在裏面。那麼怎麼處理土地神這個神像裏面那個老鼠呢?

薰之則恐焚木,灌之則恐塗阤,此社鼠之所以不得也。

“你要用火燒,那可能就把雕像一塊給燒掉了。你要用水去淹,那可能雕像身上的泥巴彩色就會掉下來。這就是社鼠,你怎麼去治你都治不好它,你都抓不到它。”

今人君之左右,出則爲勢重而收利於民,入則比周而蔽惡於君。

“那麼現在這個國君身邊的左右的侍從,出來他就倚重國君的重視,從老百姓那裏去搜刮利益,在宮內又互相勾連,互相勾結來矇蔽國君,不讓國君看到自己的罪惡。”

內見主之情以告外,外內爲重,諸臣百吏以爲富,吏不誅則亂法,誅之則君不安。據而有之,此亦國之社鼠也。

“在內他偷窺國君的這種想法來告訴外面,好像他掌握了什麼機密,百吏拿他們沒辦法。你把他們誅了不行,把他們不誅那也不行,他們也好像是國家的社鼠一樣,也是很難辦的。”

故人臣執柄而擅禁,明爲已者必利,而不爲已者必害,此亦萌狗也。夫大臣爲猛狗而齕有道之士矣,左右又爲社鼠而間主之情,人主不覺,如此,主焉得無壅,國焉得無亡乎?

“這個猛狗和社鼠都要治,不能讓他們胡作非爲。否則的話,那國君就要被矇蔽,國家也有滅亡的危險。”

我們看從古到今治國的根本在於政-治清明,怎麼樣政-治清明呢?古代的人都想着君王能夠親賢臣遠小人。可是君王也是人,他的判斷也會出錯,因此猛狗和社鼠在整個封建社會都始終存在,《大明王朝1566》這部電視劇,就非常形象地反映了這兩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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