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回憶了下，媽媽臨終前後的短暫時光，本打算今天能把那些深刻的記憶，複雜的情緒用文字記錄下來。
當我跟隨着自己的記憶再次穿回到那一天，依然無法平靜的面對。本想從容地整理下我的心情，只感覺五味雜陳，不知道如何分辨。依我現在的水平，根本無法更好的表達。
也可能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還有很多道理我不夠清晰，等自己感覺到能夠更好呈現的那一天，再安然分享。現在，就讓它靜靜的躺在記憶裏成長吧。
媽媽在世的時候，我總覺得她不夠溫柔，一言不合就發火，脾氣特別暴躁，對我太過嚴厲。長大後總覺得自己要是離開媽媽，應該不會太想念。
然而還是太年輕，不夠了解自己，也不夠了解感情。母親那種所有的碎碎念念都是一種關愛，縱使有時候情緒使然，表達方式不對，那也是最真實最有營養的愛。當我真的遠離家鄉以後才發現，思念最深的還是媽媽。
每次媽媽送我去車站，當車子開動的瞬間，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泄落下來，無法自控。當時挺羨慕別人，看到車上其他人都可以若無其事的面對分別，爲什麼就我如此軟弱？
直到很多年以後，習慣離家的感覺，我也成了當初自己羨慕的模樣。回過頭才發現，一次次的壓抑，自己的心似乎缺少了點什麼。原來眼淚不是軟弱，而是內心太過溫暖後蒸發出來的幸福。
現在聽到別人能叫聲媽，我都覺得挺幸福；也很想奉勸別人珍惜，能奈語言太無力；況且每個人的境況不同，人與人之間的緣份也不同；管好自己，一切與別人無關。
有時候覺得現實太殘酷，當你徹底失去以後才發現，原來所有經歷的都算什麼？若是能換回媽媽，無論她如何待我，我都會樂呵呵地接受；好可惜，一切不過是我的想象；然而若是媽媽未曾離開，我又何曾會有這樣深刻的感悟？
我也曾在心裏一直怨她，覺得她太偏心，只關心弟弟；覺得她對我不夠好；覺得她傷我太深；覺得她沒有別人家的媽媽付出得多。而我又何曾站在她的角度去爲她着想？何曾去體會她的艱辛?何曾明白她的不易？
我甚至覺得我能做到不怪她已經是很懂事了。一邊享受着媽媽沐浴的愛，一邊還停留在對過去無法釋放的情緒裏。
直到現在，腦海裏依然有揮之不去的一幕：年輕的媽媽在河邊氣呼呼地趕着鴨子，完全沒注意到前面一個大大的蜘蛛網，一個超大的蜘蛛坐在網中間等待它的獵物。我就坐在高處呆呆地看着媽媽，心裏憋着氣，我明明看到了，就是不提醒，只等着媽媽的臉整個套進去。
毫不知情的媽媽可能嚇壞了，她在臉上胡亂地抓着，一邊嘴裏大聲喊着：這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理她，小小的我內心滿是怨恨邪惡，當時只覺得挺解氣。沒有設身處地地爲媽媽着想，忘了我是多麼害怕蜘蛛網，怎麼可以不喊媽媽避開呢？
現在想想覺得自己犯下的錯挺不可原諒，已沒有機會彌補。這一幕情景不止一次出現我眼前，每次都不敢細想。或許媽媽是知道這件事，我記得她曾說過我是個心狠的人；或許媽媽不知道我後來知道自己錯了，因爲我從來都沒有跟她坦白交待過。今天在此寫下這些文字，我流下了最後悔又沒用的眼淚：媽媽，真的對不起，我錯了。
那個小小的我怎麼可以那麼殘忍呢？我覺得您不該對我太兇，不該要求我趕鴨子，爲什麼要我做那麼事？那個時候我心裏充滿了抱怨，絲毫沒有想到要分擔媽媽的辛苦。
終於理解，爲什麼老人說：喫虧是福。當你做了錯事以後，別人的處罰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內心的虧欠感，無法面對自己內心的懲罰，揮之不去的陰影會一直相伴。
不知道惜福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曾經有個媽媽在我身邊，我卻不知道珍惜；直到媽媽完成她的使命，離開人世以後，我才明白：我失去了世間最珍貴的母愛，永遠永遠。
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只可惜時光不等人，只可惜媽媽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