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白 | 本墨

        古往今來,真正的大文豪說話都是直白好懂的,寫景抒情講道理呢,也是以人好理解的方式。舉例三位,一是白居易,二是李白,三是曹操,莫不如此。


        第一個白居易,他寫《野草》——離離原上草,一歲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他姓白,名居易,總覺得他人如其名,詩文都講白話講好懂的話,特色鮮明。讓婦孺都聽得懂,不識字的老太太、沒上學的小孩聽得懂——“春風吹又生”的野草是多麼頑強,“滿面塵灰煙火色,心憂碳賤願天寒”的賣炭翁是多麼艱難。《琵琶行》也像講故事一樣,寫彈琴彈得多麼好啊——“大珠小珠落玉盤”,繪聲繪色,讀之讓人好像聽到琵琶一樣。白詩文容易懂,故事有情節,反映民間疾苦,這就是白居易的特點。白居易是個大詩人,也是個不小的官兒,他的作品貼近百姓生活,直白易懂,對後世文化的有深遠的影響。

        第二個李白,李白杜甫並稱,一個吐仙氣一個接地氣。他們對中國文化性格的輻射沒有半衰期,他們的影響力遍佈九州。李太白的詩流傳歷久不衰,距今有一千四百年的樣子。比如說《靜夜思》,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看見月光就疑霜,舉頭望月想家鄉。隨口一講就成章,繡口一吐即盛唐。

        還有《月下獨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李白寫的月、影、我、歌、舞、醒、醉,既直白、又仙氣,真是妙極!思鄉之情啊,寫的月光啊,寫的孤獨啊,寫的豪情啊,簡直是一氣呵成,脫口而出——脫口就是仙氣,就是詩歌,就是美夢。見了那麼多月亮詩歌,最喜歡的還是李白的月亮,他的月亮既真實,又有人性,還可以跟它一起喝酒、唱歌、跳舞。我不禁想,李白莫不是把它當嫦娥仙子來共詠鄉愁詩歌,共舞霓裳羽衣、然後和他一起相擁入夢的。實際上李白非常孤獨,喝了酒,也醉了,在那裏拔劍四顧無人陪伴,這種寂寞心情。但他的詩歌都是“行樂須及春”,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直抒胸臆,曠達瀟灑,得意盡歡。

      第三位是我們的大詩人、思想家、政治家曹操,還是毛主席也很讚賞的英雄。曹操非常有才華,志存高遠,胸懷天下,戎馬一生。他爲了國家統一,爲了天下蒼生,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是後世能臣的榜樣。三國志裏邊對他的描寫相對真實,而民間流傳更廣三國演義呢,八卦成分多,爲了故事情節把曹操寫成亂世之奸雄,大奸臣。設想他如果生活在一個和平的時代,他應該是個大賢臣、大忠臣。他在某些方面被曲解了,其實他的理想是天下太平,靠他與團隊的努力能實現,建功立業安天下。他的詩歌,寫得很淺白好懂,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志向和胸懷——

《觀滄海》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這首詩歌讓人看到曹操寬廣、博大的胸懷。我曾給小孩引導,一起背誦過這首詩。這是多麼好的寫景啊,波濤洶湧的大海,英雄得勝後,東臨碣石山,在海邊騎馬兜風,看到風吹浪起、山島竦峙這壯闊豐富的景象,胸懷也越發顯得開闊曠達。特別是千古名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曹操寫的海/石/山島/樹木/百草/秋風/洪波/日月/星河,不知陶冶了多少後世的詩人。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這也是詩人對大自然的思考。他那個朝代並不明白太陽和月亮的運動是怎樣的。屈原時代不明白,就有了天問,400多年後,曹操也搞不清楚,那時候科技太弱,還完全不知天體運動規律。古人認爲,天圓地方。太陽和月亮在天上,天是圓的,那麼天是繞着地球轉的,還是如何?地球就是方方正正的一塊地啊,在天地之懸着嗎?天上還有神仙呢,神仙住太陽和月亮或其他天體嗎?各種疑惑,但是沒關係,在曹操看呢,他相信,世間自有公道,世界需要正道,連年混戰下,百姓需要安居樂業。這樣曹操就把豪邁的情懷,化作征討一些叛逆,像董卓、呂布這種啊,就要討伐。像袁紹這種華而不實卻還稱帝的,曹操都給他剷除了。在他北方江山基礎上,後來三國天下歸一。曹操博大的胸懷,讓他有周公吐脯,天下歸心的愛才之心,用才之懷。他求賢若渴,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這些名句,都如此。他胸懷博大,廣收天下英才而用之。他志存高遠,才使得他能從一個逃難的刺客變成英雄。爲什麼有些人才在其他陣營黯淡無光,而曹操陣營卻能發光,不能說只是曹操實力強大,主要也因爲主公的胸懷啊!你看他的將領、謀士都是最多的,像郭嘉/許攸/荀彧啊,這些人才等等,還有包括司馬懿,海納百川都爲他所用。

        總的來說,這三位先賢用比較淺白的語言來寫景寫物寫情寫志,對中國人的啓發是巨大的。用好懂的語言來講道理和抒志向,這也是信息碎片化時代內容層面的取向,也是一個突破點,也是一種更香的文風。很多人也覺得應該朝這個方向去努力。

        講究信達雅,用大白話,作大文章。一百年前,有段時間文言文曾經被完全拋棄,但是古詩詞中精華的東西,卻一直流傳下來。好的古詩詞真香,像曹操曹植李白杜甫白居易,他們的古詩詞能長期流傳下來。相比而言,各種形式的新詩,音韻韻律各方面就差一些。可能體裁原因,也可能是思維層面的因素——白話適合快速的表達,越直接越好,比較注重讀者體驗,而那些晦澀的詩詞,難懂的思想,就是成爲一個小圈子裏的這種陽春白雪,是太塔尖的東西。

      簡單的,可能就是好的,白話的就是這樣好懂。隨意、自然就成思路,絲毫不落窠臼。現在知識、技術、模式更新非常快,如何用淺顯的語言,把複雜的原理、過程、技術說清楚。用淺顯的語言,即便不能把原理講清楚,至少可以用打比方的方式說清楚。比如說接口,接頭,就是技術語言的白話,雖然是技術名詞,但普通老百姓也能懂。平常能見到的牆上電插座,還有手機充電插孔,技術上就是相似意思,發揮連接作用。比如說一個函數調用另外一個函數,那他怎麼調用呢?用一個api,或什麼網關協議,都是類似的意思。

      說直白話,交遠方友,養浩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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