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溫酒

《酒精在肝臟的代謝過程》。我將查找到的文章,放在愛人面前。

他正悠悠閒閒喝着的小酒,被我打斷了。喝酒,可能真是他們養路工的傳統。鋪路石們下班後,三五相邀,哥幾個飯店小酌,熱騰騰的酒桌上,將彼此間的情誼,斟在酒裏,也有許多時候,把煩惱隨酒倒出來,小愁半消。

有時,也不單純喝酒,有正事張羅,老張兒子婚禮誰記賬,老大家閨女喫喜面誰裝紅雞蛋,還有的時候,工作生活遇到坎,聚談消消鬱悶,慨嘆世事無常……

我母親重病後,他推了很多朋友場,下班、歇班都回家幫我搭把手照顧母親。這個重情重義的男人,買菜、做飯,實打實的模範丈夫。你說喝酒是毛病吧,他也不常喝醉,也極少鬧事,你說爲身體勸他改吧,好像天王老子來了都得被他勸喝兩盅。

今天和往常一樣,午餐時,他邊欣賞着電影,邊自斟自飲,電影的樂呵陪着酒味,這小日子小樂趣,是苦與累生活工作壓力的沖淡,我又怎樣勸少喝呢?

“在你不改變飲酒量和次數的情況下,你可不可以喝溫酒,酒溫熱後,傷身會少一點。”待他看完,我輕輕說。

我起身給找來小碗。他自己倒上熱水,將酒盅坐進去。

素來,親朋好友給他少喝酒的建議,歷來是不聽的,以身體沒毛病都擋回去。曾經有一年,他最好的朋友來我家,他做了一桌飯,那時父親已去世,母親還未曾患病,看他倆喝得有些多,我和母親一起說少喝點吧。

可能我嘮叨起前不久他才喝醉的事,也可能母親的語氣有些責備,大約這讓他在朋友跟前沒有面子,他突然站起來,右手舉起,一皮錘錘向桌面。桌子厚厚的玻璃,居然被他砸爛了。他手上的血登時滿是血,還好,一會兒凝住了。

以後他一般再喝酒,只要不喝多,我也就懶得再言。有時發現他喝醉了,我也偶爾忍不住吼兩句。酒醒後,他往往記不得和我有吵架,這讓我再見他暈三到四,也就惹不起躲得起,隨他自己嘟嘟嘮嘮了。

年齡再長些,這老哥自己也注意些,喝的相對少了一些。不知道是否已經有些酒精肝了,有時並沒有喝多,但呈現的狀態,就是喝醉的樣子。

他這樣子,我和女兒都勸。一個人二三十年的習慣,誰能勸得了?大概只有等他自己明白。

今天他能同意溫酒,接納了我的小小建議,也讓我悟到,不含數落,冷靜,從對方出發的溝通,才能相對有效。

他慢慢飲着已溫熱的酒,和我聊起一些往事。時不時,還幫我架一下躺椅上有些坐不住往下滑的母親。

相伴他這樣的好人,擁有這凡俗安寧的生活,我已深深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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