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裏的光陰》發表了。

作者‖高高

在城裏住久了,總希望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院子。院子裏栽一棵果樹,再養幾隻雞鴨,種上幾畦小菜。春風徐徐,擡頭就能看到瓦藍瓦藍的天;冬雪飄落,隔着窗扉就可以聽雪聲,那感覺再閒雅不過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懷念起曾經在鄉下生活的日子,想起老家的庭院來。

老家的院子有年頭了,磚是陳年的磚,瓦是舊年的瓦,白牆藍瓦灰柵欄在舊光陰里長長久久地佇立着。據說公公婆婆結婚時就是在這個院子裏,後來又是我們。

等到我們有了孩子,公婆出錢做了翻新,將木柵欄拆掉,換成了鏤空雕花的磚牆,院子也鋪上了紅磚,通向菜園的小路,也用幾塊平整的大青石墊好。

更難得的是,菜園的土路邊,公公還栽了一排梨樹。每到春天,梨花開得如雪般紛紛擾擾,春雨水乳般從柴房的屋檐傾瀉下來,隔着窗戶,就能感受到滿園的春汽。

老家的屋子,前後都有窗,若雨不成瓢潑之勢。當然,春雨也定不是那般性急,都是緩緩地潤潤地落。這時便可開了窗,隔着紗窗,水汽,花香,草色,都一股腦潤染進屋子裏,你剛剛晾曬好的春衫都被潤得溼噠噠,軟綿綿。

院內,石階寂然、幽深。紅磚,藍瓦,青柴,連本來烏突突的掉了漆的黑色大鐵門都在雨聲中濃郁起來。水草豐腴起來,鴨子們最歡喜,嘴探進泥溝,一咕嚕,冒着水泡,再嘎嘎嘎嘎地嬉鬧。風總覺得並沒有,梨樹下的碎子瓣,只些許與草莖相融,散散落落,你路過,有了些傷春的悵惘,溼溼涼涼,如絲如縷。

黃昏,去院前喊先生喫飯,回來時,立定院中,梨花水漉漉地迎着廊前片刻的夕陽光影,草木的清香,從鼻息到胸膛暗暗湧動,順手捋一把梨花的葉子,看黃昏日落下的屋脊、菜園,連牆根底下的剛逶迤的南瓜藤,都有種別樣的靜謐的美。

也會在天晴的時候,坐在花牆上洗衣服。肥皂的香氣灑滿了院子,比梨花、櫻花、草莓花都沖鼻子。青石臺階旁,有一口壓水井,龍頭狀,很是有趣。先要舀上幾瓢水,喂進井口,再用力壓幾下,就會感受到井口的悶悶之氣,繼而聽到“咕嚕咕嚕”的水聲,井水就會如清泉般潺潺流出。

飯後,鄰居們的嬉笑聲,簡直聲動十里。那笑聲透露出來的爽朗,同拍打蚊子,落在臉上的聲音,一樣乾脆猛烈。那時該是夏季,天黑得晚,近八九點路上還會有說有笑。冬夜就不同了,一兩聲犬吠,雪簌簌地落,整個村莊都在沉沉的夢裏酣睡。

“雨打梨花深閉門”,老宅院早已因爲供女兒去城裏讀書賣掉了。院子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我彷彿又熟悉又陌生。記憶裏,院子裏的梨花是一朵朵炸裂開出聲響的;炊煙裊裊,米飯的香氣在廊前縈繞開去,久久不散;花牆、石階、柴房,都在;我正往前院去,嗅一朵梨花,還有沒有死去的大黃狗和沒有跑丟的“鬧鬧”,它們都在,翹着尾巴等我。

而這一切都留在了我的夢裏,一去不復返。偶爾與先生回趟老家,看到很多宅院都空了,庭院深深深幾許,只有荒草叢生的淒涼場景,內心就不免心生嘆惋。

舊日庭院在歲月的風塵中離我們漸行漸遠,可庭院的美好光陰,卻永遠留在我們的夢中,成爲我們這一代人不可磨滅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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