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芋夏姜

看過《懷姜》,看過《雪窗煨芋》,有很多的溫暖在心頭,也是平常之物,而融入了歲月的悠長,融入了家鄉的味道,融入了親人的身影,融入了自身的情懷,尋常之物也就非同尋常了。

汪曾祺是擅長借物抒懷的,其實不是借,是一種生長,那些種物一直鮮活着,一直在心裏生長着,一不小心便冒出了尖芽,冒出了綠意,冒出了生機。

懷姜是多麼美好的兩個字喲,這樣的組合似乎就有天意。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方水土何嘗不是養育一方生靈物植。

我們這裏也有栽姜的,每年春節前都會醃製糖生薑。平日尋常百姓人家是不喫早茶,不喫燙乾絲的,沒得這個工夫。春節則不同,一家人團聚在一起,有了時間也有了氣氛,燙盤乾絲喝杯香茶,就多了幾分節日的氛圍了,燙乾絲就得有糖生薑,姜要脆嫩脆嫩的,細膩無筋。我們家鄉的姜沒有懷姜這麼有名,味道還是挺不錯的,只是種植範圍小,不成片,不成勢,更沒有代代相承的歷史。《懷姜》中的那個村莊,那裏的田野,那裏的空氣,始終有一種氣息,這是從遠古飄來的氣息,這是永遠不會消散的氣息。

進入我們生活中的姜,來自四面八方,遠遠近近,少了一些本土的滋味,卻也曾溫暖過我們的過往,頭疼腦熱時的一碗薑茶,是姜的地地道道,也有父母的關切,於是懷姜的懷,便近乎等同於關懷的懷了。

讀過《雪窗煨芋》有些時間了,港口的芋頭是有名的,小時候就喫過,而且曾經在垎岸上見過它的生長和垎岸人家對它的護理。芋頭喜水又懼水,特別適宜在垎岸上生長,垎岸的坡地是不會因雨積水的,同時周遭全是水網,澆水又是極其方便,垎岸人家早晨撐一小船趕往垎岸深處,立於坡地半腰處,手持長柄水瓢一下一下地舀水澆地,夏季的芋頭枝高葉闊,約有巴蕉之象,瓢水落葉,沙沙作響,恰似它們合唱着一首歡快的歌曲。

垎岸人家賣芋頭一般是在秋冬季節,冬季更多一點,冬季有閒,可以遠賣,賣時芋頭上要覆蓋厚厚的草簾,芋頭有龍頭芋和子母芋,可各取所愛。

農家人買回芋頭一般存放在土竈堂口的稻草裏,隔段時間要搬到好太陽下曬一曬,這樣可存放得更久,能喫到正月。

我母親是港口朱莊人,外婆是港口人,外婆的孃家就在港口鎮上,很靠近碼頭,附近有一座土地廟,這是母親記憶中的港口,說起港口芋頭母親總有別樣的親切感。

因土而產,因人而鄉,鄉土之產,洇染鄉情,產而有名,產而有情,產而有義,歷經歲月風雨,人、物兩相依,食久生情,戀之難忘。何爲家鄉的味道,大概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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