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初計”,歲月給魚的一次重生

國慶回老家,媽媽看我有些消瘦,很是心疼,恨不得把家裏的補品都給我煮上,拼命問我最想喫什麼,“老爸煮的苦初計”,我不假思索答道。沒錯,苦初計豬肉湯,且一定是要由爸爸親自來煮,那樣纔夠味兒。

看到這裏,估計很多朋友都很好奇,苦初計到底是什麼?苦初是一種魚,苦初計其實就是苦初魚醬。這種食物在汕頭潮南是很普通的,但又很特殊,它起了醫療作用。

在潮南有這樣的習慣,家裏有誰感到肚子不舒服,就會炒些苦初計飯,煮碗苦初計豬肉湯來喫。針對腸胃腹脹,反酸,打呃,噁心,燒心等有很好的作用,聞起來有魚腥腥香香的味道,就像蝦醬,喜歡那個味道的,會覺得那是人間美味。

做法:熱鍋,倒入一小碗苦初計汁,瞬間滿層瀰漫魚香味,加入開水,放幾根蔥白,打雞蛋,待水滾開後,加入切得很薄很薄的瘦肉(這種做法我們稱爲促肉),關火,完工。

就是這樣簡單的做法,也只有爸爸親自煮的,那口湯纔對味兒。先來一碗爸爸煮的苦初計豬肉湯,別流口水哦。

接下來認真介紹苦初計。“縣頂那哥,鄉下苦初”,生長在汕頭潮南的朋友也許都聽過這句話。那時候的農村,天總是很藍,日子過得也慢,小溪水清澈乾淨,沒污染,晚上從溪裏挑兩桶回家,倒水缸裏靜置一晚,第二天便可飲用,有時從溪裏撈到一隻小蝦,剝開就直接喫。

(扯遠了,呵,小時候那樣簡單幹淨的環境,也許就一去不復返了)。

回想起過去,腦海裏顯現出這樣一幅畫面:溪邊“踏頭”(水邊的臺階)姑娘們在洗衣裳,溪裏小男孩子們光着屁股游泳嬉戲,偶爾也會有淘氣的向正在洗衣的姑娘潑一把水,然後雙方互潑嬉戲,笑罵聲就這樣盪漾開來。不遠處,幾隻大水牛浸在清涼的溪水裏,鼻子愉快地呼氣,成羣成羣的野生苦初魚,淡定自若游來游去,身上銀白色的光,在陽光下閃着快樂的光芒……


說回苦初魚,也叫刀魚,身子比較小,也就幾釐米吧,銀白色,是一種淡水魚,因魚小肉少,我們基本不會用來煮着喫。

於是,非常智慧的老一輩,就發明了另一種喫法。將苦初魚洗乾淨後,瀝乾水分,灑上過量的鹽,適量的白酒,滷過一夜,再把溶了的魚鹽湯倒出來煮開歇涼後再裝一起,密封起來,然後就把它們交給了時間,慢慢醞釀。

時間是食物的摯友,時間也是食物的死敵。爲了保存食物,我們聰明的祖先想盡一切辦法,用醃臘、風乾、糟醉和煙燻等等古老的方法,在保鮮之餘,也曾意外地讓我們獲得了與鮮食截然不同、有時甚至更加醇厚鮮美的味道。

而苦初計,就是時間二次製造出來的,最美味的食物之一,它影響着我們潮汕兒女們的飲食,也是我們記憶深處,不可抹滅的家鄉的味道。

聽媽說,這一罐苦初計是前段時間清理櫃子發現的,已經有十幾年了。打開一看,苦初魚與鹽水和酒香完全融合到一起。十幾年來,世事變遷,這個家經歷種種人情世故,悲歡離合,殊不知,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裏,有一罐苦初魚,正在靜靜醞釀,與時間慢慢地對話,說服了歲月,最後給了我們這麼大的驚喜。

臨回廣州前,媽讓我帶點苦初計回廣州,我沒要,我知道我煮不出爸爸的味道,如果想保持對苦初計永遠的迷戀和期待,我能做的,就是一直不要自己去煮。

苦初計,是歲月對魚的情義,是魚在時間裏的重生,也是我對家的依戀,還有對世道人心某種特殊的感觸。

嗯!開始期待下一次美味的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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