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水後這一大片露出河巖的空地上，巨大的白灰色的岩石一個挨着一個，岩石上綁着網狀的粗繩。這是一個多麼粗糙的地方，讓人想起過去苦命的捕魚人和他們的船。岩石的縫隙裏，佈滿各式各樣的大大小小的貝殼。
有一個如手掌大的半邊河蚌殼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走上前去將它從沙子裏拿出來，哇，它的內壁竟是這麼的光潔，如冬天凝固的凍油，如女人抹臉的膏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銀亮而白。白得如此柔軟，象一層嬰兒皮膚，白得又如此堅硬，象是用高崗上久曬不化的岩石磨成粉末後的一種塗抹！這是珍珠纔有的色澤，厚實的白一層一層塗沫上去，一層又一層，隨着水的形狀和波紋，隨着蚌裏珍珠的成形而退讓的一種白，這白裏面摻着多年渾水與泥沙對它的反覆侵襲，及它自己對深水裏黑暗與危險的過濾。當它把蚌殼緊緊關着，在河底忍受着深不見底的一年又一年，聽緩緩的水流在它的周圍的時候，它是在做着一種怎樣的抵抗或歡愉地接受？這潔白裏怎麼看怎麼有一種發亮的東西，也的確是，這種潔白世上少有，無法形容，密集地結結實實地，打動了我！
它是怎麼來的呢？它是用了粘滿金砂的生命軟足，爬遍河灘的最底處而形成的！
爲什麼河砂能成爲珍珠？全是因爲它有這麼一個終生不見天日，外表黑泥般醜陋，造珍珠的房子呀！
2021-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