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金日磾傳（五）

霍顯看到霍禹、霍山、霍雲手中的權力日漸侵削，多次相對哭泣流淚，他們湊在一起抱怨漢宣帝。霍山說：“現在丞相執掌政權，陛下對他言聽計從，全部改變了大將軍時期的法令制度，把公田租給貧困農民租種，還揭發了很多大將軍的過失。有很多的儒生，他們都是窮人子弟，從遠方趕來，連自己都衣食不保，卻喜歡說些狂妄的話語，一點也不知道忌諱。大將軍曾經對這些感覺厭惡，現在的陛下卻十分喜歡和儒生談論，人們都上書說事，很多人指摘我們家的過錯。曾經有人上書說，大將軍時期主弱臣強，專制擅權，現在他的子孫全都掌權用事，兄弟們日益驕橫恣，恐怕會危及宗廟，上天多次顯示災異，都是因爲這事。這封上書說得極其哀痛，霍山扣押住不準奏報給陛下。後來上書者更加狡猾，把書信全部密封上奏，陛下只讓中書令前來拿取，並不經過尚書令，這表明陛下更不相信我們了。”

霍顯問：“丞相多次指摘我們家的過失，難道他就沒有罪過嗎？”霍山回答說：“丞相一向廉潔正直，哪裏會有什麼罪過呢？我們家的兄弟和女婿多數行爲不謹慎。又聽說民間傳言霍氏毒殺掉了許皇后，這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霍顯聽完很害怕着急，就把實情告訴了霍山、霍雲和霍禹。他們三人聽完後大喫一驚說：“真是這樣，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們呢！陛下正在拆散驅逐我們霍氏子弟和女婿，看來就是這事引起的。這是天大的事情，誅罰肯定不輕，我們應當怎麼辦呢？”這些人狗急跳牆，開始謀劃叛亂。

當初時，趙平的賓客石夏知曉天文，他對趙平說：“熒惑守衛御星，御星指的是太僕、奉車都尉，不廢黜他們，他們就會被處死。”趙平在心中擔憂霍山等人。

霍雲舅舅李竟的好友張赦看到霍氏岌岌可危，就對李竟說：“現在丞相魏相和平恩侯趙廣漢執掌大權，可以讓太夫人對皇太后去說，先誅殺掉這兩人。能夠罷黜陛下的，其實就在太皇太后一人罷了。”

長安男子張章進行告發，漢宣帝把這事交給廷尉審理。執金吾逮捕了張赦、石夏等人，後來漢宣帝下詔不要再進行追究。霍山等人卻更加恐懼，他們商量說：“這是因爲陛下倚重太皇太后，所以沒有進行深究。但事情已經被揭開了蓋子，還有弒殺許皇后事件，陛下雖然做事寬仁，恐怕他的身邊左右不會聽從，時間長了還會敗露。敗露就會遭到滅族之禍，不如先下手爲強。”霍山命令霍氏諸女各自報告自己的夫婿，他們卻都說道：“哪裏還有地方避難呢？”

這時，因爲李竟擅自交接諸侯被捕，在供辭中涉及到霍氏。漢宣帝下詔，霍雲和霍山不應當再繼續擔任宮廷宿衛，免職後返回府第。霍光的各女媚對皇太后無禮，馮子都多次觸犯法律，漢宣帝一併責備，霍山和霍禹等人感覺更爲驚恐。

霍顯夢到府中的井水溢出流淌到臺階下，廚房中的鍋竈掛到了樹上，還夢到霍光對她說道：“知了捕捉了沒有啊？快點前去捕捉。”霍顯府中的老鼠突然增多，和人面對面接觸，尾巴拖到地上；貓頭鷹多次在殿前樹上鳴叫；大門自己毀壞；霍雲尚冠裏住宅的中門也自行毀壞；街巷口的人看到有人在霍雲家的房頂下拆瓦扔到地上，走近了一看，卻是空無一人，都感覺非常奇怪；霍禹夢到有車騎聲前來逮捕他，全家因此憂愁不堪。

霍山說道：“丞相擅自減少祭祀宗廟的羊羔、兔子、青蛙數量，這個可以給他定罪。”他密謀讓太皇太后爲漢宣帝的外祖母、博平君王溫擺設酒宴，然後宣召魏相和許廣漢等人前來，命令範明友、鄧廣漢承接太皇太后的旨意把他們誅殺，然後廢掉漢宣帝，立霍禹爲帝。

謀劃形成後還沒有實施，霍雲被封爲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擔任代郡太守。霍山因爲抄寫宮廷祕密書信犯法，霍顯上書，願意向朝廷獻出自己在城西的府第、八馬千匹來贖霍山的罪責。

上書報上去後，霍氏謀反的事情同時被發覺，霍雲、霍山、範明友自殺，霍顯、霍禹、鄧廣漢等人被捕，霍禹被腰斬，霍顯和她的女兒兄弟都被斬殺棄市。只有皇后霍成君被廢掉尊位後搬到昭臺宮居住。因爲霍氏案件牽連被誅殺的達到數千家。

漢宣帝下詔書說：“前者，前東織室令史張赦指使魏郡大戶李竟給冠陽侯霍雲回話，密謀犯上作亂，朕因爲大將軍的緣故，把這件事情壓住沒有公開，希望他們能改過自新。現在大司馬、博陸侯霍禹和他的母親宣成侯夫人顯以及堂弟的兒子冠陽侯霍雲、樂平侯霍山和他們姊妹的女婿們陰謀造反，企圖貽害百姓。萬幸祖宗神靈保佑，被事先發覺並全部捕獲，然後依法處決。朕對這件事非常痛心。所有被霍氏所連累的人，如果事情發生在丙申日之前，還沒有發覺報官在押的，一律赦免。男子張章先發覺了這件事，把它告訴了期門董忠，董忠又報告給左曹楊惲，楊慚報告給侍中金安上。楊憚被朕召見講述情況，後來張章又上書報告。侍中史高和金安上建議揭發這件事情，建議不準霍氏進入宮禁中，霍氏的陰謀纔沒有得逞，他們同樣有功。特封張章爲博成侯，董忠爲高呂侯，楊惲爲平通侯，金安上爲都成侯，史高爲樂陵侯。”

當初時霍氏奢侈無度，茂陵人徐福說：“霍氏必亡。奢侈就不會恭順，不恭順就會欺侮上主。欺侮主上的，就是大逆不道。官位在大多數人的上面，衆人肯定會聯合攻擊。霍氏秉持朝政時間太長了，受到他們侵害的人肯定很多，天下人苦於其害，他們的行爲又大逆不道，不滅亡還等待什麼呢！”

徐福上奏說：“霍氏勢力太過隆盛，陛下即使非常喜歡愛厚待，也應當加以抑制，不要使他們走向滅亡。”他連續上書三次，漢宣帝回覆說已經看到。後來被霍氏誅滅，檢舉告發霍氏的全部封賞。

有人替徐福上書說：“臣聽說有名賓客前去拜訪主人，看到煙竈是直的，旁邊積有很多柴草，就對主人說，要把煙囪改造爲彎曲的，並且要把柴草搬得遠遠的，如果不這樣會發生火災，主人默然沒有迴應。後來這家果然失火，鄰里全都前來營救，很快把火災撲滅。主人殺牛擺酒答謝他的鄰人，因爲救火被燒傷的坐在上首，其他按照救火的功勞排列座位，但卻沒有讓那位建議改造爲彎曲煙囪的入坐。有人對主人說：‘如果前面您聽了賓客的話，根本不用花牛、酒的錢，也不會必生火災。現在論功勞宴請賓客，那位建議改造煙囪的沒有受到一點感謝，焦頭爛額的卻位於上坐，這樣合適嗎？’主人於是醒悟，請那名賓客上坐。現在茂陵人徐福多次上書說霍氏很快就有變故，陛下應當中以防範。如果之前按照徐福所說去做，國家就不會有再次割地封爵的花費，大臣們也就不會有忤逆叛亂被誅殺的禍患。往事既過，但只有徐福沒有受到封賞，希望陛下仔細考察，重視那位提議搬柴曲突的謀策，讓他位於焦發灼傷者之上。”漢宣帝賞賜徐福帛一千匹，後來提升爲郎官。

漢宣帝剛開始繼位時，前往拜謁高廟，大將軍霍光作爲驂乘跟隨，漢宣帝在心中十分忌憚他，就像有芒刺在背。後來車騎將軍張安世代替霍光作爲驂乘，漢宣帝則從得體，和張安很親近。到霍光去世後宗族最後被誅滅，民間的說法是：“威震主者不能長久，霍氏之禍患開始萌生於驂乘之時。”

到了漢成帝時期，專門爲霍光設置守衛墳墓的一百家，吏卒們按時供奉。元始二年，漢成帝封霍光堂叔的兄弟的曾孫霍陽爲博陸侯，食邑一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