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聖手》

01 梅花聖手

我出生那年,爺爺做了一個重要決定,退出江湖。

這個消息傳出之後,我家原本清淨的院落頓時熱鬧起來,每天門庭若市,車水馬龍,來人絡繹不絕。來的這些人都是北方風水界的各路人物,他們來我家都是爲了同一件事,勸說我爺爺放棄這個決定。

但是無論他們怎麼勸,爺爺都是那一句話,“這事,就這麼定了。”

有的人很失望,嘆着氣,搖着頭走了。

有的人很憤怒,指着我爺爺破口大罵,臨走還砸了我家的桌子。

有的人更過分,非逼着我爺爺在退出江湖之前,再給他們算一卦,不然的話,他們就賴着不走了。

我二叔年輕氣盛,見這些人這麼不講規矩,大怒,回屋拿出了他的七星寶劍,衝那些人吼道,“誰敢逼我爸,我他媽弄死誰!”

一聲虎嘯,山林寂靜,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爺爺慢條斯理的抽完了煙,掐滅了菸頭,站起來揹着手走了。

見老頭走了,衆人面面相覷,他們看了看殺氣騰騰的我二叔,默默的站起來,灰溜溜的走了。

我爸身爲爺爺長子,親自將他們送到了村外。

有一個人臨上車時,轉頭指着我爸的鼻子惡狠狠地說了句,“君玉,回去告訴四叔,他這事做的不仗義!吳家欠我們的,你們早晚得還!”

我爸迎着那人的目光,淡淡的說了一句,“好,我會讓我弟弟轉告我爸的。”

那人一聽,二話不說,趕緊上車走了。

從那之後,再也沒人來了。

我爸後來對我說,爺爺爲了我,把整個江湖都得罪了。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我們吳家雖然不是什麼顯赫的玄學世家,但是從我爺爺往上,祖上十三代都是風水師。只是我們這個家族因爲某些特殊原因,姓氏總是改來改去的。比如家譜上就寫着,宋朝的時候,我們姓慕容,到了明朝時,我們就姓沐了。姓了兩百多年的沐之後,到了清朝,我們又改成了吳姓。

我爺爺叫吳念生,是吳家的第十四代傳人,四十年前,他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卦師,人稱梅花聖手吳四爺。因爲他精通梅花易數,給人斷卦從來分毫不差,所以不止老百姓請他斷卦,風水圈裏的很多風水大師遇上難事,也會悄悄的趕來滄州南河鎮,找我爺爺爲他們斷上一卦。

正因爲如此,爺爺在風水圈的地位很有意思,名氣不大,卻沒有任何一個大師敢於輕視他。所有人見了我爺爺,不管年紀多大,身份多高,都得恭恭敬敬的尊稱他一聲四叔。

爺爺十六歲出道,五十六歲封卦,四十年間,他一共給人起卦三千二百九十九次,沒有一個落卦(不準,不應,不驗)的。爺爺是一個傳奇,在他的那個時代,他就是那些風水大師們的神。

對風水師來說,五十六歲並不是該金盆洗手的年紀,爺爺做這一切,確實都是爲了我。他說人一輩子能起的卦是有數的,他這輩子,能驗三千三百卦,算完了這個數,他就不能再碰這些了。

他要把這一卦留給我,留給他唯一的嫡孫。

所以,我出生之後,他就果斷的退出江湖了。

爺爺有兩個兒子,我爸是長子,叫吳君玉,我二叔叫吳君懷,取自道德經七十章——知我者希,則我者貴,君子被褐而懷玉。我的名字叫吳崢,也是爺爺給取的,他說崢者高俊,出世絕塵,說這個孩子命格清奇,有仙府之緣,道家隨緣而動,與世無爭,就叫他吳崢吧。

我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爺爺退出江湖之後,把大部分的心思都傾注到了我的身上。我小時候體弱多病,三天兩頭的發燒,拉肚子,我爸媽經常半夜帶我去醫院。斷奶之後,爺爺就把我抱到了老宅裏,親自照顧我。

說來也怪了,自從跟爺爺一起住之後,我再也沒生過病。

我的童年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我不愛跟人說話,總喜歡一個人躲清淨。不上學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我都是一個人爬到房頂上,默默的看着天上的白雲或者繁星,渾然忘我,一坐就是四五個鐘頭。

我媽怕我摔着,幾次跟爺爺反應這個事。

爺爺不以爲意,他告訴我媽,“這孩子聰慧,你們不懂,別管了。”

媽媽不放心,又去跟我爸爸說,強烈的要求把我從爺爺身邊要回去,她要親自帶我。

我爸也有這個念頭,幾次鼓足勇氣想和爺爺說,但是每次話到嘴邊了,生生的又咽回去了。沒辦法,別說他從小懂事,從來不敢忤逆爺爺了,就是我二叔那驢一樣的脾氣,一見了我爺爺,頓時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的。

這是吳家的家風,兒子在父親面前,還不如個孫子有尊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慢慢的長大了。

我十一歲那年,爺爺六十七歲了,那年中秋節過後,爺爺開始教我吳家的風水術數。我先學的是風水,學得很快,我爸和我二叔學了二十多年都沒學明白的東西,我只用了半年左右就全部學會了。之後爺爺又教我算卦,教我符咒,教我內功,教我練武術。

學習的東西越來越多,每天都很辛苦,我一邊上學,一邊鑽研我們吳家的祕術,那段日子,特別的充實。

三年後,我十四歲,上初中了,爺爺也七十歲了。

過完他七十大壽之後,爺爺的身體突然就不行了,一連幾天,吐血不止,不久就去世了。

彌留之際,他把我爸,我二叔和我叫到身邊,讓女眷們迴避之後,交待了三件後事。

第一,老宅和縣城的新房子留給我爸。

第二,他的所有存款,除了給我十萬之外,其餘的都給二叔。

第三,他在京城還有一套房子,留給我。

他說他走了之後,就讓我去京城,從此以後,一個人住那。他告訴我爸和我二叔,誰也不許給我錢花,同時也不許我出去打工,找工作。反正除了那十萬塊錢之外,我決不能再碰吳家的一分錢!

我爸和我二叔很喫驚,他們說我還是個孩子,這麼做……

爺爺擺了擺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我爸和二叔互相看了看,接着都看向了我,目光裏滿是心疼。

我不明白爺爺這麼安排的用意,也不懂得爸爸和二叔那眼神中的深意,那時的我,只顧着傷心了。

交代完之後,爺爺讓我爸和二叔出去了。

房間裏就剩下我們祖孫倆了,他從褥子下拿出一本用紅布包裹着的書,顫顫巍巍的遞給我,“打開。”

我擦了擦眼淚,接過來打開紅布,裏面是一本線裝古書,上面寫着這麼幾個字——洞玄天機府祕傳十二金光劍訣。

我茫然的看着爺爺,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吳家的命……”爺爺凝視着我,“吳崢,你把它撕開。”

我一愣,“撕……撕開?”

“對!撕開!”爺爺的聲音,堅定而果決。

我不敢不聽爺爺的話,顫抖着翻開那本書,心裏直哆嗦,不由得又看向了爺爺。

“撕開!快!”爺爺一皺眉。

我剋制住內心的顫抖,深吸一口氣,一把將書撕開了,分成了兩部分。

其中有一頁沒撕好,扯開了,兩部分各佔了半邊。

爺爺笑了,鬆了口氣。

我卻哭了,緊張的哭了。

“傻小子,哭什麼呀”,爺爺強打精神,指揮我,“把紅布也撕開,把它們包好。”

我含着眼淚,撕開紅布,將兩本殘書重新包上,雙手捧着遞給爺爺。

爺爺沒有接,他意味深長的看着兩個紅布包,如釋重負的一笑,“你把它們帶去京城,幾年後,會有林家後人去找你,到時候,你隨便選一本交給林家的人。你要記住,這書上的密法是我們吳家的命,爺爺從來沒教過你。在林家人找到你之前,你絕對不可以學上面的祕術,知道嗎?”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卻沒往深處想。

爺爺讓我把書收好,接着叮囑我,“你要記住,你到了京城之後,可以交朋友,但不能出去賺錢。如果有人找你辦事,你要問他姓什麼?記住,你第一次辦事是給唐家人辦,所以除了姓唐的找你,其餘的人不管給多麼優厚的報酬,你都不能答應,明白麼?”

我使勁點頭,“嗯,我記住了。”

“明白麼?”爺爺厲聲問。

“明……明白!”我趕緊說。

爺爺這才放心了,語氣柔和了些,“記住,爺爺交代你的這些話,和誰都不能說,就是你爸爸媽媽也不行。爺爺走了之後,你就去京城,不要耽擱,學也不要上了,到了京城,會有人給你安排好的。”

“嗯”,我哭着點頭。

爺爺閉上眼睛,擺了擺手,“把東西收好,去把他們喊進來吧。”

我站起來,先把書裝進書包,接着來到外面,喊我爸他們進來。

等我們再回來的時候,爺爺已經面帶微笑,閉目而逝了。

我爸噗通一聲跪下,一聲長號,“爸!”

所有人都跪下了,悲天愴地,痛徹心扉。

爺爺出殯那天,路上出現了九條三米多長的青蛇,身上沾滿了白粉,在送葬的隊伍前爬行,彷彿在爲爺爺的靈柩開路。那一天,有數百人從各地先後趕來,連同全村男女老少,近三千人一起,爲爺爺送葬。

九龍戴孝,千人送葬,爺爺的身後事轟動了整個滄城。

辦完爺爺的後事,爸爸帶我離開老家,將我送到了京城,住進了爺爺留給我的房子裏。這是一個老式宿舍樓,位於通州,兩室一廳,不算多好,但是挺乾淨。我爸陪我住了幾天,給我買了個手機,辦好了新學校的手續,等我入學之後,他就回去了。

臨走之前,他把一張銀行卡遞給我,說,“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十萬塊錢,省着點用,不夠了的話……”

他下意識的想說,不夠了跟我說,猶豫了一下之後,他衝我擠出一絲笑容,“不夠了的話,自己想辦法吧。”

“爸爸,我什麼時候能回去?”我問。

“你爺爺怎麼跟你說的?”他反問我。

“爺爺沒說”,我說。

我爸強忍着眼裏的淚水,拍了拍我的肩膀,“照顧好自己,別給你爺爺丟臉,知道嗎?”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輩子,估計我是回不去了。

我沒說話,默默的點了點頭。

爸爸轉身上車,走了。

我看着他的車遠去,在他拐過路口,消失的瞬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沒有家了。

02 林夏

我在京城的生活,非常的單調。

因爲一個人很孤單,所以我的話更少了,在學校幾乎沒有朋友,放了學就回家,所有的課外時間,我全部都用來研究風水術數了。這些祕術在外人看來生澀難懂,但是對我來說,研究這些卻是最開心的事。

在沒有爺爺和父母陪伴的日子裏,五行八卦,陰陽術數,風水陣法,符咒手訣,這些就是我最好的夥伴。它們可以讓我忘卻孤獨,忘卻淒冷,縱然一個人生活,也能活的充實而快樂。

唯一痛苦的就是,我學了這麼多,卻沒有機會去施展。尤其是初三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一個同班的女同學,那女孩對我也有好感。但是最終,她卻被另一個小子給追走了,成了他的女朋友。

而說來悲哀的是,那小子追這女孩的手段,竟然是幫她算八字。我那天眼睜睜的看着他泡我喜歡的女孩子,看着他用從網上學來的三腳貓功夫忽悠那女孩,五句話,兩準三不準的。但就是這樣,也讓那女孩震驚了,覺得他好厲害,然後不久之後,他倆就成雙入對了。

那段時間我特別痛苦,我特想告訴那女孩,那孫子是騙你的,他根本不懂這些!可是最終我什麼也沒說,因爲爺爺說過,我第一次給人辦事是給唐家人辦事,而那個女孩,她叫李菲。

初中畢業後,我和李菲以及那個小子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分班的時候,我和李菲依然是同班,那小子在我們隔壁班。不久之後,他又故技重施,泡上了另一位更水靈的女同學,把李菲甩了。

李菲很傷心,那天晚上把我喊到操場,哭着跟我說那小子和她分手了。

她抱着雙腿,哭的梨花帶雨,雙肩微微顫動。

我伸出手,想安撫她,猶豫再三之後,我終於還是沒敢。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說了一句話,“還好我沒上他的當,起碼我還是清白的……”

我頓時如五雷轟頂一般,彷彿被人用刀從背後刺穿了心臟。

李菲是想向我暗示,若是換了別人,聽了這話該欣喜異常。但我不是別人,我聽到這句話之後,本能的就明白了,李菲已經被他……

見我不說話,她扭過頭來,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吳崢,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爲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沉默片刻之後,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了句,“沒……沒事……”

“你不信我?”她問。

“我……信……”我違心的說。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沉默了幾分鐘後,我站起來,“別難過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沒說什麼,點了點頭。

我把她送到宿舍樓下,她轉過身來問我,“吳崢,你相信我,我和張毅真的沒什麼的!”

我也想相信她,可是……

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不懂術數。

她轉身上樓了。

我離開學校,騎着自行車一路飛奔,回到了自己家裏。進小區之後,我去超市買了很多酒,回家一個人喝到了天亮。

我的初戀,就這麼過去了。

之後的兩年,李菲又換了好幾任男朋友,而我,一直默默無聞,沒再喜歡誰,也沒被誰喜歡,直到畢業。

高中畢業後,李菲考上了北科大,去上大學了。

我沒參加高考,因爲我知道,我沒有上大學的命。讀了這麼多書,夠用了,也知足了。

接到通知書那天,李菲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想和我見一面,一起喫個飯。

我猶豫了一下,隨便找了個藉口,推辭了。

我不懂讀心術,但我看得懂人的神光,曾經她看我的眼神告訴我,她雖然換了幾任男友,但是在她心底,一直有我的位置。只是在她看來,我這人太低調了,話不多,誰也摸不準我的心思,而且對於她的暗示一直沒有積極的迴應。

那句話怎麼說的,剪不斷,理還亂。

李菲是想在步入大學生活之前,和我做個了斷吧。

不過對我來說,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天晚上,我自己喝了很多酒,喝醉了。

不上學了之後,我成了一個宅男,每天除了喫飯,散步,剩下的時間全部都用來研究吳家的祕術。因爲沒有實踐的機會,我就想各種辦法來驗證。比如算算天氣,什麼時候會下雨,什麼時候雨會停。又比如買些水果回家,然後煉養一些物件擺陣法,用水果來試驗陣法的效果。

這種日子過了一個多月,林家的後人來了。

那天我正在研究六煞位對蘋果腐爛的加速作用,突然門鈴響了。我開門一看,門外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她穿着一件白色T恤,搭配一件淺色牛仔褲,齊肩發乾淨利落,氣質清純,長的特別漂亮,尤其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看的不得了。

我一下子看愣了,“你是……”

“你好,我叫林夏”,女孩衝我一笑,“我爺爺讓我來這裏找吳四爺的孫子吳崢,請問他在麼?”

我回過神來,“哦,在,我就是。”

“那太好了”,林夏衝我伸出手,“幸會!”我沒接她的手,“進來吧。”

她有些尷尬,但不失風度,微微一笑,“嗯。”

我把她讓進客廳,給她拿了罐可樂,接着回臥室,打開我的箱子,把兩個紅布包拿了出來。

爺爺說,讓我隨便選一個。

可是我哪個都不想給。

但爺爺的話,我不能不聽,所以我隨便選了一本,放在牀上,把另外一本重新放回了箱子裏。

回到客廳,我把紅布包交給她,“這個給你。”

林夏有些詫異,“你這就給我了?不問問我爺爺是誰麼?”

“不用問了”,我說,“你姓林就對了。”

“可是……”她欲言又止。

我把包交到她手裏,自己打開一罐冰可樂,喝了一口,問她,“你也學風水麼?”

她點點頭,“學了一些。”

“是麼?”我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咱們聊聊唄。”

她看看錶,不好意思的衝我笑了笑,“來不及了,我得走了。”

“你去哪啊?”我忍不住問。

她低頭看着手裏的紅布包,“爺爺去世了,他說吳四爺生前答應給我們林家一樣東西,讓我來找你。他說拿到之後,就讓我離開京城,去南方,以後我就只能一個人生活了。”

說到這,她眼睛紅了。

我心裏一陣落寞,無奈的一笑,“看來咱倆一樣,都是這待遇……”

“你也是這樣?”她看着我。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喝了口可樂,對她說,“那我就不留你了。”

“嗯”,她站起來,“謝謝你。”

我把她送到門口,她轉過身來,又衝我伸出了手,“握個手吧,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我猶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好暖,好軟,好有彈性的纖手。

她衝我一笑,轉身下樓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嗅了嗅自己的手。

仍有餘香。

直等到她腳步消失了,我這才關上了門,深深地吸了口氣,傻傻的笑了。

03 餓瘋了

林夏來過之後,我終於可以學習那本書裏的祕術了。

但是我不得不面對一個嚴峻的問題,那就是,我的錢快花完了。在京城這幾年,我的監護人是我爸爸的一個朋友,我叫他徐叔叔,我的學費都是他給支付的,但是生活費他不能給我,只能用爺爺留給我的錢。

爺爺留了十萬塊錢給我,雖然我一直省喫儉用,但六年下來,這十萬塊也用的差不多了。

沒辦法,沒人找我辦事,我又不能出去打工,那就只能找人借錢了。

我先給我爸打電話,說我沒錢了,能不能借我點。

我爸說了句不行,就把電話掛了。

我楞了一下,心說這是親爸麼?可是想想爺爺留下的話,我也不能怪他,沒辦法,我只好又給徐叔叔打。

徐叔叔猶豫了一下,說,“吳崢,不是叔叔不幫你,你爸說了,學費我可以給你出,但是別的錢,我不能給你,一分錢都不行。叔叔心疼你,可我不敢不聽你爸的,畢竟,我這生意能有今天,都是你爸幫我的,你能理解麼?”

我除了說理解,還能說什麼?

放下手機之後,我看了看箱子裏的紅布包,默默的把箱子鎖上了。

喫飯都成問題了,這時候研究祕術,我是怕自己餓死的不夠快。

我降低了自己的伙食標準,每天一頓飯,方便麪加饅頭,菜不買了,飲料也不喝了,甚至連手機套餐我都改了。我要把消耗降到最低,爭取堅持到唐家人來找我的那一天。

這種日子過了一個來月,我的身體喫不消了。

十八歲的男孩子,正是喫不飽的年紀,新陳代謝快,喫多少都迅速消化了。每天一頓飯,餓的我眼都綠了,別說研究術數了,就是坐久了都會頭暈。我只能一邊苦撐着,一邊等着唐家人上門。

沒過幾天,果然有人上門來了。

那天早上,外面有人敲門,我開門一看,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着很土豪。

“你好,你是?”我問他。

“小弟弟,你是吳四爺的孫子,吳崢吧?”土豪問。

“嗯,是我”,我說,“您有事?”

“哎呀太好了,找到你就好了!”土豪趕緊說,“是這樣,我想請你給我姨媽看個病……”

“您姓什麼?”我問。

“我姓趙”,土豪說,“我叫……”

“不好意思,我辦不了,您另請高明吧”,我沒等他說話,把門關上了。

土豪愣住了,接着趕緊敲門,“小弟弟,你先開門,報酬的事咱們好說!”“不是報酬的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說完我回到臥室,躺下了。

土豪在外面說盡了好話,見我始終不吭聲,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我心說,你幹嘛姓趙,你爲什麼不姓唐啊?

哎……

趙土豪是個信號,從他來過之後,我這房門外很快熱鬧了起來,每天都會有各色人等來敲門,求我辦事,有的人甚至直接一見面,先把幾萬塊錢的紅包塞進了我的手裏。

我當然不會接,因爲我要問清楚,對方姓什麼?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朱秦尤許,何呂施張,孔草嚴華,金魏陶姜,戚謝鄒瑜……反正那些日子,百家姓差不多都來了,唯獨沒有姓唐的。

我他媽的都快瘋了。

急瘋了,也餓瘋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天一頓飯的日子,我也過不下去了,身上就剩下兩塊多錢了,電話費都沒錢交了。

窮瘋了,實在沒辦法了,我硬着頭皮給李菲打了電話,問她能不能借我點錢,現金。

李菲二話不說,掛了電話就趕來了我家,一見我餓的都皮包骨頭了,她心疼的哭了。

“哭什麼呀?”我尷尬的一笑,“最近,減肥呢……”

“你到底怎麼回事?”她心疼的看着我,“怎麼成這樣了?”

“沒錢了唄……”我苦笑。

她擦擦眼淚,拿出錢包,掏出一沓錢給我,“你先用着,我過幾天再給你送一些來。”

“用不了這麼多。”

“你拿着!”

我紅着臉,接過錢,“我以後會加倍還你的。”

“誰讓你還?”

她拉着我,轉身往外走。

“幹嘛去?”我問。

“帶你去喫飯!”

“呃……”我想說不用了,但身體卻很誠實,“好吧……”

下樓的時候,我腳都軟了。

李菲扶着我來到小區路口的一家烤鴨店,點了幾個菜,一盆疙瘩湯。她不敢讓我一下子喫太多,怕撐着。

我顧不上形象了,菜上來之後,我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李菲含着眼淚,心疼的看着我,不住的給我夾菜。

正喫着,一個短髮女孩走了進來,在她身後還跟着一個男人。

我一看,竟然是那個趙土豪。

“哎呦沒錯!表妹,他在那!就是他!”趙土豪一指我。

短髮女孩一皺眉,看看趙土豪,那眼神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哎呀真的是他!吳四爺的孫子,就這麼大!”趙土豪趕緊說。

女孩一聽,快步來到我身邊,衝我伸出手,“您好,我叫唐思佳……”

我手一顫,筷子掉了。

04 疊雷訣

唐家的人,終於來了。

其實唐家的人,早就來了,只是我誤會了而已。

喫完飯之後,我上了唐思佳的車。

李菲目送我們遠去,那一刻,她的神情有些落寞,她似乎有點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

唐思佳今年二十五歲,是一家知名跨國科技公司的大中華區總負責人,年輕有爲不說,關鍵是,人還長得很美,尤其是她的身材,極好。

路上,她跟我說起了她媽媽的事。

“我媽媽中邪了,被一個女鬼附身了”,她說,“這個鬼特別難纏,我們找了很多人驅邪,都是治標不治本。”

“怎麼個治標不治本?”我問。

“當時管用,但一般超不過兩天,那鬼又會回來,然後再找驅邪的那個人,他那套方法就不管用了”,她說,“就好像這個鬼有抗藥性似的,找的人越多,它越厲害。折騰了幾次之後,我媽媽身體越來越弱。後來沒辦法,我花重金,託朋友介紹,求一位在西山隱居的道長出山。但那道長說,他管不了這事,他給了我您的地址,讓我來找您。可當時我媽媽發作的很厲害,我脫不開身,所以就讓我表哥來了。可我表哥回去說,他好話說盡了,您就是不管這個事……”

她眼圈紅了,聲音哽咽了。

我有些尷尬,臉陣陣發燒,心說我怎麼知道他是你表哥?要是知道的話,我也不用挨這些日子的餓了。

心裏這麼想,但表面上我很平靜,見她哭了,我從她手邊的紙抽裏抽了一張紙遞給她。

“謝謝……”,她擦擦眼淚,“後來我就繼續找其他人,這段時間下來,京城能找的人幾乎都找了,可是沒用,那鬼不但制不住,而且越來越兇。昨天晚上,它又回來了,把我們都從家裏轟了出來,還揚言說我再找人來驅它,它就殺了我媽媽。我快崩潰了,沒辦法,只好去西山找道長,道長說,這事只能找吳家少爺,他讓我親自來找您,所以,我就來了。”

她看看我,“吳老師,這事請您千萬多費費心,只要能治好我媽媽,花多少錢都行!”

我沒說話,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說實話,我心裏也沒底。

我學了七年的吳家祕術,但卻從來沒實際使用過,第一次辦事就面對這麼棘手的事情,心裏沒法有底。人就是這樣,平時沒機會檢驗的時候,總想找機會,用各種辦法試一試自己的本事。現在機會來了,心裏卻有些發怵了。

人命關天,容不得糾結,不管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我既然上了唐思佳的車,這事就只能管到底了。

唐思佳的房子在昌平區,是一座豪華的獨棟別墅。

下車之後,我看了看那房子,問她,“家裏還有什麼人?”

“只有我媽媽”,她說,“之前還有個保姆,我媽出事之後,她嚇得辭職了。昨晚她把我們轟出來之後,我就沒敢再回去,直接和我表哥去西山了。”

“把門打開,我自己進去”,我吩咐。

“您自己?”她不太放心,“能行麼?”

“那鬼現在控制着你媽媽,你們靠近的話,她會立即殺了你媽媽”,我解釋,“我自己進去,她不容易察覺。”

唐思佳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趙土豪。

“少爺說的有道理”,趙土豪說,“表妹,咱們既然請人家來了,就聽人家的。”

唐思佳點點頭,拿出鑰匙遞給我,“您自己小心點,那鬼特別兇。”

“嗯”,我接過鑰匙,轉身走向門口。

“吳老師!”唐思佳突然給我跪下了,淚流滿面,“您一定要救我媽媽,求您了!”

我沒說話,點了點頭,開門走進了別墅。

外面烈日當空,別墅內卻陰氣森然,女鬼將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屋裏也沒開燈,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

我輕輕關上門,屏住呼吸,蹲下身子,凝神觀察別墅內的情況。

第一次辦事,還沒見到事,手心就冒了汗了。適應了十幾秒後,屋裏的景象慢慢清晰了。客廳很大,收拾的很乾淨,非常整潔,沒有人,陰氣非常重。這陰氣有些異常,不像是尋常陰靈釋放出來的,相比來說,它要重的多。

我從小跟爺爺學吳家祕術,其中就有對付鬼怪的手訣和密咒,只是從來沒用過,我也沒真正的見過鬼。雖然沒見過,但是我對氣息很敏感。陰靈散發出來的陰氣,是無根之氣,身上會有刺痛感,但只停留在肌膚表皮,簡單地說,就是會皮膚髮緊。還有一種陰氣,是風水造成的,這種陰氣是有根之氣,刺痛感不強,但是如冰針一般,能刺入骨髓。

這別墅裏的陰氣,似乎融合了兩者,不但皮膚髮緊,而且還讓人從骨髓中透出一股寒意。

這就有點奇怪了。

我靜靜的觀察了幾分種,確認客廳沒有危險之後,慢慢站起來,走到樓梯口向上看了看,上面的陰氣相比下面要弱得多。我左手掐雷訣,護住身體,沿着樓梯上到二樓,輕輕地打開了一間臥室的門。

裏面是空的,沒有人。

我退出臥室,接着打開第二道門。

依然是空的。

就在這時,樓上的陰氣突然消失了。

我不由得緊張起來,心跳的厲害,趕緊退出房間,雙手掐雷訣,將雷訣疊了三重。

疊雷訣,是我們吳家獨有的祕術。爺爺說過,一般人用雷訣都是單手雷訣,但雷訣實際是可以疊加的,一旦疊加,威力會成倍的增加。爺爺生前用雷訣可以疊加六重,我內功不夠,只能疊三重。

因爲這是第一次辦事,保險起見,我寧可殺雞用牛刀,也不敢輕慢,所以直接疊上了三重雷訣。

二樓還剩下兩個房間,一間是臥室,一間是書房。

我把雷訣交到左手,輕輕推開書房的門,仔細一看,裏面是空的。

只剩下最後一間臥室了。

我關上書房的門,小心翼翼的走到書房門口,左手雷訣做好準備,右手握住了門把手。

我定了定神,準備開門。

這時,後背的皮膚突然一緊。

猛然回頭,只見一張慘白色的,五十多歲的女人的臉,衝我露出了詭異的笑。

她的眼睛翻着,全是眼白。

我心一顫,手一哆嗦,雷訣散了。

05 七竅流血

她什麼時候出現的?

她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什麼情況?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屏住呼吸,定住心神,重新掐好了雷訣。

但她離我太近了,根本沒法疊雷訣。

她不住的往我面前湊,我貼到了門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不見我,但我只要心神一亂,她就可以聞到我的氣息。一旦她發現我,要麼就是攻擊我,要麼就是殺掉這個女人。

她湊到我面前,嗅了幾下,咯咯的笑了。

那是一個孩童的聲音,這樣的聲音,配上怨毒無比的詭笑,讓我這個新手,頭皮發麻。

“唐思佳不聽話,又請人來了”,女鬼陰陽怪氣的說,“我可以殺這個女人了吧?嗯?”

我心裏一動,它在問誰?問我麼?

問完了之後,她歪着頭,似乎在等着我答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會應該用雷訣打她,可是我身體卻有些僵硬,手腳不聽使喚了。

附身的鬼遠比鬼本身要可怕,我承認,我害怕了,我給爺爺丟人了。

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我沒尿褲子,就算是不錯了吧。

等了幾秒鐘,女鬼突然大怒,一聲尖叫,張嘴向我咬來。我情急之下扭頭一躲,同時左手雷訣打到了女人的肚子上。

女人嗷的一聲,像被電擊了一般,向後彈出兩米多遠,撞到了牆上。

一擊得手,我頓時信心大增,趁她再次撲上來的空隙,雙手雷訣疊加兩重,迎着女人衝上去,躲過她的撲抓,伸手打到了她的額頭上。

女人一聲慘叫,被打的騰空而起,摔出五六米遠,沿着樓梯滾了下去。

我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女人摔到了樓下,沒動靜了。

我喘息了一會,這才意識到壞了,趕緊爬起來,向樓下跑去。

這要是把唐思佳她媽摔死,那我是救人還是殺人?

來到樓下一看,女人已經摔暈了,她的嘴角,鼻下,眼角和耳朵上全部都是血。

七竅流血!

我腦子翁的一聲,懵了,不知所已了。

愣了好一會,我回過神來,趕緊抱起她的身子,用手試她的鼻息。女人的身體冰冷,柔弱無骨,鼻子下氣息全無。

我心裏咯噔一下,心說壞了,真給摔死了。

我傻了,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殺人了?唐思佳會不會讓我償命?我才十八歲!人生第一次給人辦事,就把自己辦進去了?

我這裏心亂如麻,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氣場的變化。

正胡思亂想着,我手機響了。

我嚇了一跳,哆嗦着拿出電話一看,是李菲打來的。

她不放心我了,想問問我的情況。

我把電話掛了,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發現,周圍的陰氣已經全部消失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的心迅速清醒了過來。

爺爺說過,人死神光散,只要神光不散,那人就還有得救。

想到這裏,我凝神看女人的眉心,這一看,我驚喜萬分!她的神光極弱,但是還沒散,還有得救!

我抓住她的右手,用內氣試探,發現她的中脈被一股煞氣閉住了,所以人才沒氣了,顯出了絕氣的死相。只要衝開那股煞氣,她就能活過來。

但是衝煞氣,需要用她的神光,而她的神光僅剩下了一點點,根本不夠用。我想了想,放下她,起身快步來到門口,打開門,喊外面的唐思佳,“你過來幫我!”

“好!”唐思佳如獲聖旨,迅速跑了過來。

“我也幫忙”,趙土豪說。

“你別動,在那等着!”我說。

“哦,好……”趙土豪停下,退了回去。

唐思佳進了門,我隨手把門關上,鎖上了。

“我媽媽怎麼樣?”唐思佳趕緊問。

“跟我過來!”

我領着她來到樓梯口,她一看她媽七竅流血,腿一軟,噗通一聲摔倒了地上。

“媽!”她爬到母親身邊,抱起母親,無助的看着我,眼睛裏滿是淚水。

“你先別哭,你媽媽沒死”,我冷靜的看着她,“現在我要救她,但我需要你幫我!”

“嗯!”她強忍着眼淚,使勁點頭。

我在她面前坐下,讓她抱好女人,接着命令她,“認真的看着我,集中全部精神!”

唐思佳擦擦眼淚,集中精神,看着我的眼睛。

“你是不是戴了隱形眼鏡?”我一皺眉。

“戴了!”

“摘了!”

“嗯!”

她用最快的速度摘了眼鏡,然後全神貫注的凝視着我。

我同樣也凝視着她,等到她的神光很足了之後,伸手在她眉心一捏,捏出一團神光,迅速按入了女人的眉心內。

唐思佳一聲悶哼,雙眼頓時黯然了下來,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睜着一雙眼睛,失神的看着我,彷彿丟了魂一般。

我沒管她,左手按住女人的眉心,右手掐指訣按住她的中丹田,以內氣衝進她的體內,向上衝擊中脈。女人經絡內的氣息很弱,所以我的內氣可以暢通無阻,一路上行衝到她的眉心之後,引了神光,迅速向下,向那團煞氣衝去。

女人身子猛地一顫,嘴裏湧出一口鮮血,接着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鬆了口氣,把她放到地上,接着走過去抱起唐思佳,用手心按住她的眉心,“閉上眼睛。”

她木然的閉上了眼睛,她會感覺眉心發熱,然後剛纔被抽走的靈魂就會回來了。

約莫半分鐘後,女人不咳嗽了,躺在那裏痛苦的呻吟。

我懷裏的唐思佳也慢慢的緩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看我,接着如大夢初醒一般趕緊坐起來,去看她媽媽。

“媽媽,您怎麼樣?”她抱着母親,心疼的直掉眼淚。

我站起來,“她臥室在哪?”

“在樓上”,她噙着眼淚說。

我從她手裏接過女人,“你帶路。”

我們把女人送回臥室,放到牀上,我仔細看了看她的眉心,見神光明顯增強了,這才放心了。

“怎麼樣?”她問我。

“沒事了”,我說,“讓她休息一會吧。”

“嗯”,她鬆了口氣,感激的看這些,“謝謝您!”“沒什麼。”

我轉身走到門口,突然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刺骨的寒意。

我一愣,停下了腳步。

怎麼還有陰氣?

見我停下了,唐思佳一怔,趕緊過來,“老師,怎麼了?”

我回頭看看牀上的女人,快步走到牀邊,用手沿着她的眉心一路向下,直探到她的丹田,果然,在她臍上兩寸的位置內,發現了一小團若隱若現的煞氣。

我頓時明白了。

那東西,它不是鬼……

06 樹下藏鬼

見我不說話,唐思佳小心翼翼的問,“有什麼不對麼?”

我回過神來,問她,“你家祖墳在哪?”

“在西郊山區”,她說,“我媽媽出事後,我也找人看過幾次,他們都說沒問題。”

“有沒有問題,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說,“今天來不及了,我先回去,明天早上你去接我,咱們去你家祖墳。”

“好!”她看看牀上的女人,忍不住問,“老師,那女鬼還會再回來麼?”

“你媽媽需要休息”,我說,“別靠近她,身邊人越少,她越安全。”

“人越少越安全?”她不解。

我不想解釋,轉身離開了房間。

唐思佳一愣,跟着追出來,“老師,我送您。”

“讓你表哥回自己家”,我邊走邊說,“你今晚也別回來住了,找個酒店住吧。”

回去的路上,唐思佳一直心神不寧,時不時的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問什麼,但是我沒法回答,因爲我也說不好女鬼會不會再回來。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去過山裏,看過唐家祖墳的情況之後才能說清楚。

唐思佳把我送到樓下,我解開安全帶,剛要下車,她忍不住說話了。

“老師,您等等。”

我轉頭看着她,等她後面的話。

“這個事,我該給您多少錢合適?”她問。

“隨意吧。”

我開門下車,向樓門走去。

她跟着下了車,高聲問我,“那……十萬夠不夠?”

我腿軟了一下,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她。

唐思佳臉一紅,“是不是不夠?那您說個數,多少都行!”

我其實是懵了。

對於一個窮瘋了的人來說,十萬塊那意味着什麼?要知道過去三年,我所有的生活費加起來,也一共才十萬塊而已。

見我不說話,唐思佳心裏沒底了,“老師,您別不好意思,該多少就多少。我雖然不是很有錢,但是一百萬以內還是承擔得起的。只要我媽媽沒事,我就是傾家蕩產都沒問題!”

她說的很認真,很真誠。

我清了清嗓子,“不是不夠,我說了,隨意。”

說完,我轉身準備上樓。

“那您給我個賬號”,她幾步來到我身邊,“我這就把錢給您打過去!”

我掏出錢包,把卡遞給她。

她記下卡號,把卡還給我,這才鬆了口氣。

“我馬上就辦”,她生怕我反悔似的。

我默默的看着她,心裏有些發顫。

很快,她把手機遞到我面前,那上面是銀行的轉賬記錄,她給我的卡上轉了十萬塊過來。

我點點頭,“明天早上八點,就在這等我。”

“好!”她如釋重負。

我沒再說什麼,轉身上樓了。

回到家裏,我衝進洗手間,使勁洗了幾把臉,半天才回過神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心情說不清是興奮還是忐忑,總覺得像是在做夢似的。早上我還窮的沒飯喫,逼不得已只好給李菲打電話借錢,還蹭了人家女同學一頓飯。到了傍晚時分,我就賺了十萬塊錢?

我是爺爺帶大的,從我一出生,爺爺就不給人算卦了。我爸和我二叔各得了爺爺的一部分真傳,也都是風水師,但是我不和他們一起生活,所以他們怎麼掙錢的,我並沒真正見到過。

我只知道爺爺跟我說過,我們吳家人給人辦事,不明碼標價,一切隨緣。

十萬塊在上京不算錢,但對於窮瘋了,餓怕了的我來說,這就是一筆鉅款啊!我又洗了幾把臉,拿過毛巾擦了臉,轉身下樓了。

唐思佳已經走了。

我來到小區銀行,把卡插進自動提款機,查了一下,果然,卡里多了十萬塊錢。我取出卡,轉身走出了銀行。

賺錢的興奮只持續了不到半個小時,想到唐思佳她媽媽體內的那團煞氣,我瞬間冷靜了下來。收了錢就要把事辦妥當,唐家這件事沒那麼簡單,現在就高興,太早了。

我去超市買了點米,買了點菜和方便麪,回家自己煮了碗麪。

一個多月了,終於晚上喫上飯了。

喫飽了之後,我洗了個澡,早早地睡了。

明天要繼續上戰場,我要養精蓄銳。

睡到半夜,我突然聽到了一陣小孩的笑聲,笑的特別歡暢。

我猛地醒了,睜開眼睛一看,牀腳站着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女孩。她看上去只有五六歲大小,頭髮很長,臉白的嚇人,一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不用問了,這小女孩,是鬼。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真實的見到鬼。

我先是楞了一下,接着霎時一身冷汗,下意識的掐起了雷訣。

“別多管閒事!”小女孩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她不說話,我還覺得緊張,她這一出聲,我反而到冷靜下來了。

手掐雷訣,萬邪不侵,我有雷訣護身,怕她作甚?

我坐起來,迎着她的目光,冷冷一笑。

人的心神一旦穩定了,身上的氣場就會強韌起來,再加上我掐着雷訣,身上的煞氣頓時壓過了小女孩的陰氣。

小女孩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厲聲警告我,“別多管閒事,唐家的人必須死!”

“滾”,我淡淡的說。

小女孩惡狠狠地看着我,還是那句話,“我警告你,別多管閒事!”

“滾”,我還是淡淡的說。

小女孩看了一眼我手上的雷訣,慢慢的退入了黑暗中,不見了。

我看着她消失的地方,沉思片刻,躺下繼續睡了。

這事,有點意思了。

第二天,唐思佳一大早就來了。

我上了她車,問她,“昨天在哪住的?”

“按您的吩咐,在酒店住的”,她繫上安全帶,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半夜就醒了,不太放心我媽媽,回去看了一眼……老師,這沒事吧?”

“她怎麼樣?”我問。

“我回去的時候,她還在睡着,沒醒”,唐思佳說,“看她氣色好多了,反正從她出事到現在,昨晚的氣色是最好的。我沒敢多待,看了一眼就回酒店了。”

我點點頭,“走吧,去你家祖墳。”

“好!”她見我沒說別的,放心了。

唐家祖墳在一座大山山腳下,是一塊獨立的家族墓地。這裏風景很好,風水看上去也是不錯,墓區佔地兩畝,一共六座墳,全部是漢白玉砌成,祖墳高約三米,墳前青石墓碑,墳後二十五棵松樹左右排開,看上去非常有氣勢。

“這祖墳是我爺爺買下的”,唐思佳說,“老祖是我爺爺的爸爸,當初買地的時候,找的是白雲觀的道爺給看的風水,說是這地方有龍虎之氣,祖先葬在這裏,必發後代。”

“那實際情況呢?”我問她。

“還好吧”,她看着墳後的青山,“從我老祖葬到這裏,這四十多年來,直到我媽媽出事前,我家的運勢一直還是不錯的。”

我看了看墓地周圍的風水,這墓地所在的位置恰是這座山的一個節點,以墓地爲分界線,東邊山勢雄峻,樹木鬱鬱蔥蔥,青龍之勢鼎盛;西邊山勢平緩,山石多露與土外,白虎之勢引而不發;墓地後面所倚靠的主山,雖然看似平淡無奇,但玄武爲山,取的就是個敦實厚重,越是平淡,越是穩重,則靠山越穩,子孫的運氣就越好。

再看墓地前面,越過一片小丘陵之後,地勢豁然開闊,一馬平川,再前出數公里外,一條大河由西南出而往東南去,蜿蜒不絕,這叫朱雀喜水,主後代子孫多公門貴人。在陰宅風水上來說,這地方左扶右靠,前案後山,雖比不上天生龍脈,但也算是上等的好風水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旺子嗣。葬在這個地方之後,後代雖然優秀,但人卻會越來越少,而且除了長門之外,其它房頭的男丁難以長壽,不出兩代,香火都會斷絕。唐思佳她媽媽出了這麼大的事,他表哥都跟着忙裏忙外,卻沒見她有兄弟姐妹過來幫忙,這就說明她們家沒有其它孩子。因爲唐思佳的父親是他爺爺的次子,所以他們家不是長門,因而這一代,只有她一個女兒。

這些,都是佐證。

不過這跟我要辦的事沒關係,我是來救人的,不是給人調風水的。

照常理來說,這樣的陰宅風水,家裏是不可能出邪門的事的。

但是問題,往往就隱藏在這些不可能中。

我看了看那些墳墓,問她,“那一座是你父親的墳?”

她一指其中一座,“那個就是,我爸爸五年前走的,走得時候還不到五十歲。”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中閃出了淚花。

我走到她父親的墓前,轉過身來,仔細查看周圍的形勢。

唐思佳跟過來,雙手合十,衝父親小聲祈禱了幾句。她平靜了一下情緒,來到我身邊,清清嗓子,小聲問,“老師,您看風水,不需要羅盤麼?”

我沒理會她的話,仔細確認周圍的風水地勢之後,隨即把目光放到了那些護墓的松樹上。

這些樹長得很好,但是其中有一棵,不太對勁。那是西排第七棵樹,它長得格外的強壯而茂盛,卻隱隱的透出了一股陰氣。

我對氣息格外的敏感,這松樹散發出來的陰氣很淡,尋常人極難察覺,但是一旦離近了,我就能明顯的感覺到了。

樹木帶陰氣,要麼是地氣不好,要麼就是下面有死人或者陰邪之物。這裏的地氣非常好,而且並沒有墳摞墳,那唯一的解釋,就是樹下埋了鎮物了。

唐思佳注意到我眼神不對,“老師,您看出什麼問題了?”

我一指那棵松樹,“那女鬼,找到了。”

07 風水的祕密

她轉頭看向那棵樹,“您是說,女鬼是那棵樹?”

我繞過她,走到松樹前,蹲下來,仔細看樹下的泥土。

她隨即跟了過來,在我身邊俯下身,很認真的看着我。

我捏了一些泥土,聞了聞,接着送到她鼻子下,“你聞聞。”

她聞了聞,搖頭,“我聞不出來什麼……”

“這泥土裏除了土腥味兒,還有一股很淡的臭味兒”,我站起來,看着那棵樹,“這種味道,是血祭後的鎮物發出來的,屬於死氣的一種。這棵松樹,被人動過手腳了。”

她一皺眉,從包裏拿出面巾紙遞給我,“您是說……”

我擦擦手,“有人在這樹下埋了鎮物,而這棵樹的位置,在你爺爺墳塋的東南方,東南方爲巽位,主長女長媳。你媽媽是他唯一的兒媳婦,所以在這顆樹下埋鎮物,首先就會應在你媽媽身上,之後就是你。”

“我?”她一愣,“那會怎麼樣?”

“女鬼會先折騰你媽媽,等你媽媽不行了,她就會轉到你的身上來,直到把你折騰死爲止”,我說。

唐思佳聽的直冒冷汗,聲音都有些發顫了,“這女鬼和我們家有什麼仇?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女鬼和你們沒仇,我說了,這是鎮物”,我一指松樹下面,“這棵樹的樹根裏,藏了一個很陰毒的鎮物。如果不挖出來,那女鬼就會不斷地糾纏你媽媽……其實……那也不是女鬼……”

“那她是什麼?”

“是煞靈”,我說,“她是鎮物形成的煞靈,然後被人控制了。”

她不解,“被人控制了?怎麼控制?”

我看她一眼,“這個……你需要知道麼?”

她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問我,“可以麼?”

“風水術數,其實並不複雜,但是這裏面有一個祕密,一般是不會對俗人說的”,我說。

“什麼祕密?”她問。

我平靜的一笑,“這個祕密就是,好的風水,未必管用,但是害人的風水,往往萬試萬靈。”

她一愣,不解的問,“爲什麼會這樣?”

“因爲嚴格意義上來說,所有的風水都是煞,都是與人有害的”,我解釋,“而人的運氣,又需要一定的煞,所以風水術的本質,就是避煞,化煞,用煞。”

我一指周圍,“就比如你家這風水,你看這後面的山,東邊的山,西邊的山和南邊的大河,以及這墓地周圍的松樹,一切的一切,共同組成了一個系統。這個系統能將這裏的煞氣最大限度的轉化,以提升你們家族的運氣,但是因爲白虎煞引而不發,化解的並不好,所以你們家族人丁不旺,除了長門之外,其餘各房的男丁都不長壽,而且沒有男嗣……”

“等等”,她突然想到,“您是說,我爸爸他走得早,是因爲這風水?”

我一愣,心說壞了,說多了。

“您怎麼不說了?是不是這個原因?”她接着問。

我有些尷尬,但是,我還是點了點頭,“嗯。”

她眼睛一下子紅了,淚水開始在眼眶裏打轉,特別的難受。

我清清嗓子,問她,“你還聽麼?”

她努力平靜了一下,擦擦眼淚,“嗯,您說。”

“所謂害人的風水,其實就是加強某一位置上的煞”,我說,“維持平衡不易,打破平衡卻不難。就像這棵松樹,它的位置正關聯着你母親,而那邊那棵樹,則關聯着你……”

她順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鎮物埋在這棵樹下,它的煞氣就會直接作用到你母親身上”,我給她解釋,“所以你媽媽中邪只是表象,這裏纔是根本。別說它形成了煞靈,就是不形成,你媽媽也會不斷地中邪,你請再多人驅鬼,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那您說這個……這個煞靈,又是怎麼回事?”她哽咽着問。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我看着那松樹,“靠鎮物自然形成煞靈,需要很長時間,沒個幾十年是不行的。可是你家這祖墳是四十多年前買的,自然形成煞靈,根本不可能。”

我轉過來看着她,“所以這煞靈,是有人用邪術養出來的,這樣一來,他只要躲在暗處,就可以控制煞靈,變成女鬼,去折磨你媽媽。等你媽媽不行了,他就是收手,這煞靈也會自動找上你,繼續折磨你。”

“可是您不是說,那棵樹纔是我的位置麼?”她一指遠處那棵,“爲什麼那女鬼……不,那煞靈害完我媽媽,還要害我?”

“你媽媽在,那棵樹就是你的風水位”,我淡淡的說,“如果你媽媽不在了……那你就是你們這一門的長女,這煞靈就該折磨你了。”

“到底是誰這麼恨我們?”她悲憤不已,“我們到底哪裏得罪他了?爲什麼要用這麼陰毒的方法致我們母女於死地啊!”

“我不知道”,我平靜的看着她,“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會管到底的,咱們先救你媽媽,至於幕後的那個人,我有辦法把他找出來。”

唐思佳淚流滿面,感激的看着我,使勁點頭,“嗯,謝謝老師!我給您加錢,加一百萬!”

我搖頭,“不用,我們吳家人辦事,從不收兩茬兒錢,你別哭了,這裏雖然是你家祖墳,可你畢竟是女孩子,在這裏哭多了,不好。”

“嗯!”她擦乾眼淚,接着問我,“老師,既然知道問題在哪了,那現在怎麼辦?”

我看看天上的太陽,“現在是午時,是一天中陽氣最重的時候,取鎮物到是可以。但這鎮物藏在樹根裏,一旦動它,很容易傷到樹的根基,你媽媽現在很虛弱,一旦傷了根基,就算破了這鎮物,她也會沒命。對方用這個鎮魘,真的是精打細算,用了心了。”

“那怎麼辦?”她皺眉。

“咱們先去附近找個地方喫飯,然後休息一下,準備一下工具”,我說,“天黑之後再來,今晚,咱倆在這過夜。”

“在這……過夜?”她喫驚的看着我,“這可是祖墳啊!”

“你怕?”我看着她。

她嚥了口唾沫,看了看旁邊她父親的墳墓,深吸一口氣,對我說,“不怕,爸爸會保護我的!對麼?”

我淡淡一笑,“你爸爸不會,但我會。”

她一怔,“啊?我……”

我轉身向山下走去,“走吧。”

08 紅衣煞靈

我們來到附近的一個小鎮上,吃了碗拉麪。

喫完飯,我們來到超市,選晚上用的工具。

唐思佳問我爲什麼不回上京,去潘家園之類的地方選,她說那些地方的物件不是比較有煞氣,能鎮得住邪門的東西麼?

我說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誰告訴你老物件就一定好用的?再說了,潘家園有幾個物件是真的?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好吧,我聽您的。

最後,我選了一把水果刀,一支筆,一個作業本,五瓶礦泉水和一個打火機。從超市出來後,我又領着她走進一個藥店,買了一些白芨,硃砂和藏紅花。

唐思佳不太明白,問我要這些中藥幹嘛?

我淡淡一笑,告訴她,修符。

符分爲很多種,基礎的用紙修,中等的用氣修,高等的用神修。這三種,爺爺都教過我,但就像疊雷訣一樣,我之前都沒用過。這是我第一次辦事,也是我第一次驗證所學,所以先用一下紙符,試試效果怎麼樣。

東西買齊了之後,她領着我走進一家快捷酒店,開了兩間房,休息了一下午。

天黑之後,我們沒喫飯,直接出發,再次來到了唐家祖墳。

這時,天上下雨了。

好在我們早有準備,帶了傘。

所以就出現了這麼一幕,天上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在山間的一座家族墓地內,一個年輕女孩和一個少年,打着兩把黑傘站在風雨中,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墳塋,一言不發。

超有氣氛,超有儀式感。

我並不害怕,只是雨下的太大,有點冷而已。

唐思佳不但冷,而且很害怕,她下意識的往我身邊靠了靠,身體瑟瑟發抖。

“老師,這雨……不會下一宿吧?”她顫聲問我。

我看着天上,“暴雨不終日,飄風不終朝,這雨來的這麼急,不會下一宿的。”

我看看她,“你是不是害怕了?”

她很老實的點了點頭,眼神裏滿是恐懼。

“沒事,這種天氣,風雷變色,陰陽交互劇烈”,我說,“鬼不敢出來。”

“嗯!”她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雨漸漸的小了,變成毛毛細雨,淅淅瀝瀝。

沒有了閃電,也就沒有了光亮,山上漆黑一片,氣氛反而更陰森了。

我們的褲子都溼了,好在是初秋,天氣還不冷,不然這一場雨下來,凍也凍感冒了。

唐思佳打開手機,照着亮,身子不住的哆嗦,下意識的又往我身邊靠近了些。她是女孩子,身上很暖,身上的名牌香水味鑽進我的鼻子,黑暗中,有種異樣的刺激。

我沒碰過女人,不免有些口乾舌燥,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一下。

就在這時,我手機響了。

我拿出來一看,是李菲打來的,這纔想起來,昨天掛了她電話之後,到現在都沒理她。

我猶豫了一下,把電話掛了。

“怎麼不接?”唐思佳問我。

“在這裏接電話,不合適”,我嘴上這麼說着,手上給李菲發了條信息:我有點事,不方便接電話,忙完了給你回。

過了一會,李菲回了過來:嗯。

唐思佳小聲問我,“女朋友?”

“同學”,我說。

“昨天那姑娘?”她看着我。

我看她一眼,“嗯。”

她點點頭,看看天上,“等雨停了,是不是就可以把那個鎮物挖出來了?”

“還不行,得等月亮出來”,我也看着天上,“月亮出來了,煞靈就會顯出原形來,到時候我們先收拾了她,然後再挖鎮物。順利的話,天亮之前辦完這些,你媽媽就沒事了。”

“如果今晚沒有月亮怎麼辦?”她擔心。

我看她一眼,“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我?”她詫異的看着我,“月亮和信心有關係麼?”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我說,“你的命很貴氣,又那麼優秀,上天不會不眷顧你的。”

“我的命,貴氣?”她不解。

“你從小就很要強,各方面都很優秀,而且不服輸”,我看着她,“雖然遇上的挑戰比較多,生活有些坎坷,但是你很自愛,很自重,不會因爲盲從世俗而隨波逐流。所以你雖然優秀,但你很不容易,可是不容易的同時,你又總能在關鍵的時候,遇上貴人,不是麼?”

她很好奇,“這些都是你算出來的?還是從我家風水上看出來的?”

“不重要”,我伸手試了試外面的雨水,“耐心的等着吧,月亮會出來的。”

唐思佳靜靜的看着我,良久之後,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又過了十幾分鍾,雨停了。

唐思佳收了傘,轉頭看看天上,烏雲依然沒有散去,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她不免有些着急,對我說,“你看天上,月亮什麼時候能出來啊?”

我沒理她,從包裏拿出一瓶水擰開,倒掉半瓶,接着把藏紅花,白芨粉和硃砂分別倒進瓶子裏。

整個過程,她都用手機給我照亮。

藥材裝進去之後,我問她,“你怕不怕疼?”

她搖頭,“不怕。”

“好”,我放下瓶子,拿出水果刀,拉過她的手。

她嚇得趕緊縮回去,“你幹嘛?”

“我要修破煞靈的符水,需要點血”,我看着她,“用你的血效果會比較好一些,你要是怕疼,那就用我的。”

一聽這個,她果斷的伸出手,“用我的!”

我拉過她左手,用刀尖刺破她中指,擠了幾滴血到瓶子裏。

她把受傷的手指含進嘴裏,認真地看着我,看我接下來怎麼辦。

我拿出作業本,用筆在上面畫了一道鎮煞符,撕下來,捲成細卷,用打火機點着了,等燒的差不多了,把紙灰塞進了瓶子裏。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喫驚,那意思,你怎麼能這麼兒戲?這也是畫符?我擰上瓶蓋,使勁晃了晃,接着把符水倒到水果刀上,剩了一部分,我拉過她的右手,全倒她手上了。

“煞靈很兇,肯定會攻擊我們”,我解釋,“你手上有符水,到時候你別怕,大嘴巴扇她就行了。”

“你這個……真的管用麼?”她心裏沒底。

我明白她的意思,淡淡一笑,“我也是第一次用,希望管用吧。”

聽我這麼說,她更沒底了。

我站起來,“好了,咱們找個地方躲起來,你看看,躲哪座墳後面好?”

她不放心,“老師,萬一這符水不管用怎麼辦?我看別人畫符用的都是黃紙,毛筆,硃砂,您這路數怎麼不一樣啊?”

我看了她一會,一指她身後的天上,“月亮出來了。”

她一愣,回頭看着天上。

烏雲已散,繁星漫天,一輪明月,高掛蒼穹。

她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我沒說話,敏捷的抄起書包,拉着她幾步躲到一座墳後。

“怎麼了?”她不解。

“噓……”我示意她別出聲,一指那棵松樹,示意她往那看。

松樹旁邊,出現了一個身穿紅衣,頭髮很長,臉白的嚇人,雙眼血紅,面目猙獰的小女孩……

唐思佳嚇得一激靈,身子一軟,癱進我懷裏。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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