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紅綠燈


一輛黑色賓利緩緩的停在酒店門口,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他邁開大步拉開後面的左車門。

“劉總,陳經理,有請。”

從車上下兩個人,一個是灰色夾克短髮,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清瘦單薄,戴着眼鏡。另一個身穿黑色毛呢外套,微微挺着肚子,看樣子有四十好幾了,很明顯的中年發福,他笑眯眯的打量着周圍。

西裝男關上車門說:“趙總他們還沒到,我帶你們先進去。”

“等一會吧,一塊兒進去。”中年人漫不經心的說到。

酒店門前一個圓形音樂噴泉,泉水隨着輕柔的音樂在空中起伏,然後又快速落入池中。酒店的迴廊及外圍的浮雕,在黃色燈光下若隱若現。華燈初上,是夜的魅讓酒店看起來格外富麗堂皇,還是它的金碧輝煌讓夜獨具美麗。雖然門口沒有多少人進出,但是兩側卻停滿了各路豪車。兩個穿着紅色長服,戴着紅色帽子的迎賓,高大帥氣地站在門口。

中年男人看起來略有些洋洋得意,可是那個年輕人卻有些侷促不安,他朝四周看了又看,衝中年男子微微搖了搖頭,可是那人並沒有察覺他示意什麼。於是他上前靠近,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到:“老劉,來這裏恐怕不合適吧。”

他問的這個人是劉守仁,是當地最大超市的採購總監。只見他淡定的微微一笑,同樣低聲說道:“這又有什麼呢?大驚小怪,又不是沒來過五星級酒店。”

年輕人還要說什麼,突然被一陣笑聲打斷。從後面一輛車下來一男一女。他們看到老劉,高興的打招呼,好像關係很熟。

“劉總,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我們剛堵在路上了。”

“趙總,你客氣了。”老劉笑着走過去,和他們握了握手,一羣人這才慢慢的走進酒店。

酒店裏的擺設陳列,色調配置無不是匠心獨具。一樓是宴會廳,西餐廳,日本料理及不同的雅間。

他們進入一間雅間,年輕人看了一眼門上的幾個字:朗清閣。

老劉是被一羣人捧着坐了上座,就像被端着的菩薩。他不慌不忙,絲毫不客氣地就坐下了。這時趙總回頭看了看年輕人,向老劉問了句:”劉總,這個年輕人是?“

“他叫陳皓明,是我們的採購經理。”說着他示意陳皓明跟大家介紹自己。陳皓明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從包裏拿出名片,走到那兩個人面前一一遞出名片,互加了微信後,依次落座。

不一會兒,服務員就端着幾盤菜:尤溪卜鴨、七星魚丸湯、龍身鳳尾蝦、油爆雙脆、清燉全雞....."

“好傢伙,全都是閩菜。”陳皓明心裏暗自感慨道“難怪呢?老劉是福建人。這些人還真的挺精,投其所好。”他一邊感慨,心裏又有些警惕。“他們還沒入駐商場,也只是在考察期,又是怎麼知道老劉是福建人?”

“來來...劉總,陳經理,先喫飯!” 趙總旁邊的那個姑娘熱情的招呼大家先喫飯。陳皓明忙點頭回應,看到那女子穿的夠清涼,剛剛下車時候還穿了個大衣,不知何時已經變成緊身低胸的短裙了。她站起身,拿了一瓶酒,先走到劉守仁身邊給他斟酒。

“這位是?” 劉守仁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趙總問道,眼睛卻像是粘在了她身上。

”這時顏豔,我的祕書。”

“哦,美女失敬失敬。” 劉守仁端起杯子,想要和顏豔碰杯,卻忘了這會兒她在給她斟酒。趙總在旁邊笑着打圓場,“等會讓顏豔好好敬你幾杯,這姑娘酒量大着呢。”

劉守仁聽了樂了,但還是擺了擺手,“這可不能多喝,多喝誤事。”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趙總,你那入場的事不好辦呀。”說着他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趙總臉上的面容僵了,但很快一閃而過。“我知道,所以還得勞煩您和陳經理的幫忙。”陳皓明一聽這個你字變您字,就覺得氣氛已經微妙的在變換,來這裏之前所想的,與他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怎麼會有老劉辦不到的事呢?這個劉守仁在超市做了十多年了,可以說是呼風喚雨,對於陳皓明這個空將經理,他就是模範。此刻他竟然說事情很難辦。

“莫非這是談判的籌碼?” 陳皓明不說話,只顧低着頭喝茶水。“陳經理,你怎麼不喝酒呢?”他擡頭,看見顏豔看着他,那眼神中多了風情萬種,少了談判桌上的嚴肅。

陳皓明爽朗的笑了笑說:”我在等大家乾杯呢。”這話一說,趙總和劉守仁也把神思轉到飯桌上。

“來,大家一起舉杯,相聚是緣分啊。”趙總說完,一口氣就幹了,倒是劉守仁和陳皓明杯底還剩下了三分之一。

一杯酒入喉,趙總就把話說開了。

"我們一直想入駐超市,但是市面上玩具品牌太激烈,對於我們這個小品牌,很難和其他大品牌競爭,可以說毫無機會。很感謝劉總能給我這個機會,不管以後什麼困難,只要能入場,一切好說。”

劉守仁斜眼看了看顏豔,又看了看陳皓明。“入不入場,可不是我說了就算。”

趙總連連點頭說:“您的難處,我們理解,有什麼要做的,您接下來儘管說。” 劉守仁點了點頭,站起身說:“去外面抽根菸。”他前腳一出門,顏豔也跟着出去了。

房間裏就剩下趙總和陳皓明兩個人,兩人隨便聊了幾句,時而低頭看看手機。突然,陳皓明看到一個轉賬信息,來自趙總,就是眼前這個男人。他問:“趙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趙總有些窘迫,但還是開門見山的說:“劉總的意思您也聽到了,這入場費是少不了了,我就先交給你。”陳皓明雖然年輕,在超市也沒做幾個月,但是對於這點還是心知肚明,哪裏是什麼入場費,一個藉口而已。“只要資料齊全,各方面指標都是合理的,您就不要擔心不能入場。”陳皓明不失安慰地說,但是費用轉賬這個事還得按照流程來。

正說着,劉守仁進來了,身上也帶着一股煙味還夾雜着絲絲香水的味道。“你們聊啥呢,聊的這麼投機。”他深深的看了趙總一眼。陳皓明忙說:“就是零售業的那些事,相互取經學習學習。”

劉守仁挪開椅子,坐下來往後一靠,領導的姿勢立馬就出來了。話沒聊多少,菜似乎也沒喫多少,飯桌上的人各懷心事,這頓飯就不知不覺要結束了。

門開了,顏豔提着兩個禮盒進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她繼續坐在趙總旁邊,環顧了四下,驚訝地說:“菜都沒動一下呢,大家都先填包肚皮,再談事。” 於是一羣人又紛紛拿起筷子,夾菜扒飯,草草入肚。

喫完飯,離開酒店,顏豔把禮盒拿給劉守仁和陳皓明,笑着說:“劉總和陳經理,這點小小禮物算是我們初次見面禮,很高興認識二位,希望兩位帶着。”  劉守仁看着禮盒上寫的飛天茅臺幾個字,說:“你們這也太破費了,還送什麼禮物。”說完,一隻手把禮物接到手裏,嘴裏拒絕手卻很誠實。陳皓明看老劉已經把禮物提在手裏,也不好講什麼,只能也提着,但是他覺得這禮物比提了幾十斤的米還重,他還在想關於那入場費,是不是該請教老劉,但是一想起公司的規定,他又後退了。問他,會不會因此被懷疑喫供應商的好處,可不問,這個入場費又究竟是什麼呢?不管怎樣,這錢是一定不能收。

趙總在酒店門口站着,一直看着劉守仁和陳皓明被司機送走才上車。顏豔打開車門,坐上駕駛位,趙總也坐到副駕駛,車開出酒店停車場,一路馳向公司去。車裏異常的安靜,似乎只聽到兩人氣息。前方紅燈亮了,顏豔使勁的踩了剎車。這時一隻大手突然壓在她的另一隻手上,轉頭看見趙總直直地盯着她

“這次,要幸苦你了,我這心裏真的......真的有些內疚。“

顏豔不說話,她以爲自己等來的是什麼,不過依然重複了很多次的話,如果他真的內疚,還需要自己那麼做嗎?良久,她面無表情,冷冷地問了一句:“姓陳的那小子,收錢了嗎?”這時,趙總皺起眉頭說:“當時是沒收,還一本正經地拒絕了。”

“不過,姓劉的收了,事情就好辦了。“ 趙總兩手抱在胸口,胸有成竹的說。”而且,我相信,那小子下次肯定會收禮。”

“爲什麼?”顏豔問到。

“有錢啥事好辦,沒錢難倒好漢。家裏有個病人,還要娶老婆,你說呢?這綠燈不給我們開,還能爲誰開?” 他說着嘴角露出一絲狡詐的笑。

顏豔看着前方亮起綠燈,似乎有些懂了。在這個地方娶個老婆動輒就好幾十萬,錢啊,只嫌少不嫌多。

陳皓明拎着這個禮盒回到家,他住的地方是一所職工家屬樓,老舊沒有電梯,70多平方。在公司和他一個級別的人都買的高檔小區,再不行也都在市中心。他的收入也不低,但是花費也不小。

陳皓明的父親陳功是工商局的公務員,母親是中學語文老師。在他上高中前,他們的家境算不上富裕,但是可稱得上小康,他曾經唯一的憂慮就是成績,從來沒有經濟的壓力。誰知,高二那年,他父親酒駕闖紅燈,當場死亡,同坐的母親失去了一條腿,家境自此破落。近幾年,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他掙的錢全都花到醫院去了。

陳皓明提着禮盒費力的爬着樓梯,還沒到三十歲,爬個八樓就已經氣喘吁吁了,他心想不知老劉會不會喘氣,他肯定不會喘,因爲他住在市中心的一個花園小區,那裏都是裝了電梯的,誰會像自己這樣一天到晚的爬呢?

進了家門,客廳的燈還亮着。她的母親王素還在等他。見他進來,扶着柺杖,費力的站起來去迎接他,“喫飯了沒有?”

陳皓明迴應喫過了,王素一手接過他脫下的外套,一邊說:“你也不打個電話?” 陳皓明連連抱歉的說:“今天被他們帶到一個特別豪華的酒店,我就像個鄉下人進城一樣,還真把這事給忘了。”

王素假裝生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他手裏提這個盒子。“你提的什麼?”

“茅臺酒。”

王素這纔看清是飛天茅臺禮盒裝,”誰送的?”

“商家給的見面禮。”陳皓明把盒子放在一邊,坐在沙發上,拿着遙控看起了電視。

“這得好幾千了吧?”王素提醒道“你可得長點心,喫人嘴軟,拿人手短。”

“這個我知道,”陳浩很自信的說“ 他還發紅包呢,我都拒絕了。誰敢這麼做?除非不想幹了。”他爲什麼這麼說呢?因爲在這個超市中,採購這個職位雖然位高權重,但是也是最爲敏感也容易被人盯上的。之前有個同事接受了供應商的禮品,很快就被本部知道開除了,竟然有人看見那普普通通的幾箱水果中,藏着三萬現金。

“那你就不怕這盒子裏有貓膩?”他母親再次問道,“再說了,這禮也不輕啊。” 王素謹慎的給兒子敲鐘,但是看他沒什麼反應,於是又說:“家裏就我跟你,沒人喝酒,留着他們有什麼用,還回去。”

陳皓明此刻正在看球賽,最喜歡的球隊一下子就進球了,連聲喊道:“好。”

王素還以爲他答應了自己的要求,於是便回屋睡覺了。

陳皓明看完球賽,準備洗漱睡覺,看見女友發來短信。“明天有空陪我嗎?” 他心頭一熱,最近忙公司的事,的確沒怎麼陪小丹。餘小丹是他的女友,也是前同事。

他回覆:“沒問題,明天我去接你。”

漱完口,洗了澡,他拿着手機躺在牀上,累了一天,沒看幾分鐘眼睛就直打架,索性關了手機就睡了。

第二天,他來到餘小丹的住處,她住在一所公寓中,白色格調,雖是狹小,卻比他那破舊的房子看起來好多了。

“小丹,開門。”

門打開,一個女孩露出半張臉,一看事陳皓明滿臉欣喜,立馬把門打開。“怎麼這麼早,我纔剛我起牀。”

“這麼你叫我過來,我哪敢拖延。”

“真這麼聽我的話?”小丹嗤笑了一聲。

“那是肯定的,女王陛下。”平日裏不多話的他,在女友面前還頗爲幽默。愛情大概就是如此,讓聰明的人變傻,讓傻子也變成精明的人。

小丹在鏡子前梳頭髮,她的頭髮很長很順,似乎不需要用梳子在去理順,但是她還是一直在那梳,從上到下,從左到右。

“皓明,我今天叫你過來,可不是爲了逛街,我有事和你商量。”她把手裏梳子放在一邊,站起來,走到陳皓明身邊,坐在他旁邊。

“什麼事?”

“結婚的事。” 她亮晶晶的眼盯着她,眼角略微上揚。

“喲,等不及要嫁我了?”他輕輕的捏了一下她的臉蛋,故意說“有人恨嫁了。”

小丹用力推開他的手,一本正經的說:“誰恨嫁? 追老孃的人有好幾火車皮,你不急別人還急呢?” 她似乎有點點慍怒。陳皓明連忙服軟,一把將他摟在懷中說道:”我恨不得現在就娶你,和你入洞房。“說着扭過頭就親了她。

“可是,二十萬彩禮你準備好了嗎? ”

“彩禮?” 陳皓明剛纔的熱情勁突然被凝固在空中。

“對啊,還有三金什麼的。”小丹又補充道“車子你是有的,我媽說了,房子在結婚前也得買好。”

陳皓明聽到後面,臉色逐漸難看,抱着小丹的手也放開,整個人癱坐在那裏。繼續聽着小丹的絮絮叨叨。“我一個小學同學,上週結婚了,那婚禮的陣勢簡直太氣派了。幾十兩婚車全是寶馬,奔馳。酒席都是這裏最好的。”小丹越說越激動,好像是在講自己結婚的經歷。

“小丹”陳皓明突然打斷她,“不是每個人結婚都這麼氣派,這麼有錢。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小丹像是被掃了興,有些不高興的說:“我知道,人和人不一樣的,但是女孩子一生最幸福的就是結婚的時候,也就一次,爲什麼不辦的好一些呢。”

“我知道,都知道。可是那幾十萬彩禮又是什麼?是賣女兒嗎?”

她一聽到賣女兒,立馬惱怒了:”你怎麼能這麼想我爸媽呢?你不給錢,他們怎麼知道將來你就對我一直好。你連一個像樣的婚禮都不給我,他們怎麼知道我嫁給幸福了?”

“那你覺得我不可靠嗎?”這會兒陳皓明也有些生氣,沒想到餘小丹的父母竟然懷疑他的能力。

“什麼是安全感,有房有車有錢就是安全感。我們結婚還要和你媽擠在那個舊房子裏嗎?將來有了孩子,別人的孩子喫進口的奶粉,上好的學校,你沒錢,這些能買的起嗎?”小丹越說越激動,站起來叉着腰站在陳皓明對面,似乎隨時都要幹一架的樣子。

陳皓明想都沒想到,那個平日裏溫順可人的女孩子,這會就像個市井小民,本是討論結婚的喜事,談來談去都是因爲錢談崩了。結婚到底是利益的結合,還真的是因爲愛?

他霍地站起來,一句話也不說拉開門,摔門而去。丟下餘小丹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哪裏,她就不明白,不就是說了幾句,他至於這麼生氣嗎?

她悶悶不樂的坐下來,再次想起她同學的婚禮,那個叫小欣的同學,論長相學歷和自己相差一大截,可是卻比自己幸福太多了。自己每天還在擠地鐵上班,別人開着寶馬逛商場,生活毫無壓力。就連自己的爸媽也在說:“唸書還不如不念書,學的好不如嫁的好。”這麼赤裸裸的貶低,從自己的父母的嘴裏說出來,讓人心裏更不是滋味。徐小丹的父母明理暗裏告訴她,和陳皓明結婚可以,二十萬的彩禮少不了,房子車子一樣不能缺。小丹的父母是如此,其實小丹的心裏同樣是這樣的想法,朋友的幸福的比較,讓她內心逐漸失衡。

陳皓明氣沖沖的離開,剛走到樓下,電話響了,是劉守仁的來電。

“喂,劉總。”

“小陳,這週二你有空嗎?趙總和我們又約了飯局,還是老地方。要來哦。”

“嗯,知道了。”陳皓明低聲應答。劉守仁在電話那頭似乎感覺到陳皓明的情緒,問:“怎麼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陳皓明不想把自己的事情說給他人聽,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了。

第二次飯局,每個人已經很熟悉了,沒有客客氣氣的介紹,只是問長問短。顏豔先開口說:“陳經理,這麼年輕,結婚了嗎?”這話不問則已,一問就扎到陳皓明的心口,他暗暗地抱怨:“問什麼不好,非要問結婚,結沒結婚和你們有啥關係。” 可他忘了,人都是這麼喜歡窺探別人的私事。他說:“這年頭,婚不好結啊。娶個老婆,要半條命,不如不結婚,留條活路。”

趙總一聽,很感興趣又假裝不解的問:“這個要怎麼說?要麼半條命,那爲啥還有那麼多人結婚。” 顏豔瞅了瞅趙總,說:“有人不是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嗎?” 說完這句話又看了看劉守仁,說:“要說,我可理解陳經理的想法,談一輩子戀愛,也不結婚。”

陳皓明聽他這麼一講,感慨的說:“要是所有的女孩都像你,那也挺幸福。可有些女孩不這麼想啊,房子車子票子鑽戒,少一樣都不行。”

顏豔拿起桌上一瓶白酒,倒進自己的杯子裏,舉起杯子,拿着酒瓶走到陳皓明身邊,給他斟滿酒,說:“女人的心思,十個男人九個不懂。”

“怎麼就不懂了?”陳皓明聽到這,活從心上來,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一起享福容易,一同喫苦難,別說女人,就是男人不都一樣嗎?”劉守仁插了一句。

“來,陳經理,再來一杯。喝點小酒,消消氣。”趙總也走過來,給陳皓明的杯子加酒“女人嘛,要哄。”

這一男一女,站在陳皓明兩邊,你一言你一句,你加一杯我加一瓶,就連劉守仁都加入他們勸酒,說好的飯局談工作,變成了情感勸導了。沒幾圈,陳皓明已經滿臉通紅,醉意濃濃,再差一杯就要倒頭酣睡。就在這個時候,顏豔拿出一個精美的小袋子,遞給陳皓明。“陳經理,這是我昨天逛商場看到一個飾品,你可以拿給女朋友。女孩子嘛,哄一鬨,很多事情都能解決。”

陳皓明又喝了一杯,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神志不清了。他沒有打開這個禮物,就連微信上的轉賬,也是直接接收了。

後來是劉守仁送他回的家。王素開的門,看到兒子第一次喝醉成這個樣子,她行動不便,就讓劉守仁幫忙把陳皓明安置在牀上。

她謝過劉守仁,將他送出門。然後返回客廳倒了一杯溫水,走進臥室,把水放在桌子上。陳皓明沒有睡着,躺在那裏拆顏豔送的禮物,打開竟然是一枚鑽戒。他看着閃耀着光芒的鑽戒笑得像個傻子。

“笑,還知道笑。把這水喝了。” 王素把水端到陳皓明嘴邊,讓他喝了幾口。又拿了毛巾給他擦了一下臉,她看了一眼他手中得鑽戒,問到:“你買給小丹的?”

“不是,呵呵,是商家送的。”

“又是商家送的?”王素詫異的問道“上次那酒還回去了沒?”

陳皓明一臉迷離,滿不在乎的說:”沒有,我哪有錢買這些東西。”他還沒發現他母親很不解的看着他,問道:”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

陳皓明說:“什麼危險不危險,沒錢才危險。別說鑽戒,什麼彩禮,房子我都出不起。小丹想要的我都給不起。”

王素嘆了口氣說:”就爲了這個女孩,你就“闖紅燈” ? 這樣的女孩,就算現在你砸錢娶回來,將來你養的起嗎?”

“媽,你每次就知道說紅綠燈。” 陳皓明不耐煩的說:“ 自從我爸出了事,你哪次說話不說這三個字。這又不是開車。”

“怎麼不是開車?”只見王素一巴掌打在陳皓明的腦袋上“你知道嗎,你現在就是在闖紅燈,不要命了,知道嗎?”陳皓明只覺腦袋嗡嗡作響,再看母親已是滿臉淚痕。他頓時覺得醉意全消,費力的坐起身來。

王素慢慢的坐在牀邊,緩緩地說:“皓明,你知道你爸開了十年的車,爲啥就出車禍呢?” 陳皓明說:“因爲闖紅燈。” “爲什麼闖紅燈嗎?” ,陳皓明搖了搖頭。

“那一天,本來他是接我下班,中途接到領導的電話,說是陪上級領導喫飯。飯局上,他本來是不喝酒,但他的領導希望他幫忙擋酒,他就不知道拒絕,喝醉了還開車,最後才....” 說到這裏,王素哽咽不止,淚流不止。“唉,也怪我,沒有提醒他。”

陳皓明看母親在一旁抹淚,心中有些愧疚,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明天還給他們。”

王素見狀,才收住眼淚,扶着柺杖起身離開了。

第二天,陳皓明把第一次收的茅臺酒,還有鑽戒一起裝進一個大袋子,準備還給趙總。他打開微信把昨天收到的錢,又如數的退還給趙總,並說:“實在抱歉,昨天喝醉了,這錢不能收。”

對方很久沒有回覆。他提着袋子,拉開門剛要出去,又折返衝着王素的那間房大聲說:“媽,我去上班了。”

說完他便關上門走了。

王素聽到門響,也聽到兒子跟他說話,她心裏的石頭也落地了。昨天夜裏她自己安慰自己,年輕人,尤其是經濟有壓力的人,沒有幾個能抵得住金錢的誘惑。給別人行方便就是給自己行個方便,有時候也是給自己挖坑。陳功當年要不是一心想着晉升,處處聽老闆的指示,怎麼會要了命。到頭來,人人只會說他貪杯,喝了酒還開車,不知好歹。今天兒子若是闖了道德上的紅燈,結果可想而知。

陳皓明沒有去公司,而是坐着地鐵直接到了趙總的公司附近。他打電話給趙總,沒有打通。又打電話給顏豔,說他在公司附近一個茶館等她。

約十分鐘的樣子,顏豔來了。這次見面,和在酒店見面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穿着白色毛衣,配搭牛仔褲。遠遠看去像個高中生。

顏豔看見他,邊衝她招手,邊快步走過來。

“陳總,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事,你坐。” 陳皓明把茅臺和裝了鑽戒的禮盒放在桌上。顏豔疑惑的看着眼前這些東西問道:“陳總,這?”

陳皓明認真的說:“ 這些東西你拿回去吧,昨天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就拿回家了。” 他看着顏豔喫驚又疑惑的表情,繼續說:“我是從來不會收別人的東西的,這個公司也有規定,一旦被人知道,不只是對我,對貴公司也沒有好處。這一點,你應該要明白。”

顏豔不知該怎麼答覆,強裝笑容地說:“其實都是小禮物了,再說這些您都用的上。”

“我用不上。”陳皓明很肯定的說。

”怎麼會,劉總說你要結婚了,很多東西都需要的。” 顏豔趕緊說。“什麼? 老劉還說了什麼?” 陳皓明聽到這,隱隱覺得自己像是被拉下水的。

顏豔似乎覺察到陳皓明的疑問,又忙說:“就說你準備結婚,遇到了些困難。”,他聽她這麼一說,也不打算糾纏。繼續說:“你回去提醒趙總,昨天的錢我退回去了,讓他立刻收了。這事就此打住,想要好好發展自己的生意,不是這樣的手段。”

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只聽身後顏豔喊了他一句:“可是,劉總.....” 陳皓明知道她想說什麼,或者此刻已經很清楚事情的前後前後,沒有回頭,大步走出了茶館。

半個月後,有天陳皓明走進辦公室,就見辦公室裏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頭討論什麼。“什麼事,聊的這麼開心。” 他問其中一個同事。

“你不知道呀,總部來人了。” 陳皓明連着休了幾天年假,公司發生的事不是很清楚。

“早上總部的人來了幾撥,把劉總叫到辦公室,半天都沒出來呢。” 那同事悄悄地說“不知發生啥事了,這些人到現在午飯都沒喫。”

不一會,會議室的門開了,走出一羣人,最後的一個是劉守仁。陳皓明看着他,一臉的不安。劉守仁看着他,滿臉的不解與懷疑。陳皓明喊了一聲:“ 老劉!” 劉守仁從他身邊走過,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到他的辦公室,把門關上了。

後來陳皓明才知道,劉守仁被人舉報受賄,被公安帶走,經確認劉在位期間,三年內以進場費名義向供應商收錢,名酒等共計50萬餘。

下班後,陳皓明開着車經過上次喫飯的酒店,再看看前面的紅綠燈。紅綠燈不僅僅是在交通中,在人生這條路的每個岔路,都會有這樣的燈,什麼時候停,什麼時候前行,若不想車毀人亡,一切都還得遵守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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