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記346

我那小D常常什麼事也沒有,卻突然闖進門來,有時我家的大門栓住了他就急緊的敲打,他就爲了向我報告與我完全無關的消息,他總以爲我很喜歡聽這些新聞~

“哎!昨晚那廟裏夏x國吊死了!”於是我們開始分析一下他上吊的原因。“他得了肺癌,住在公墓旁邊,經常聞那燒香的熱煙怎不得肺癌呢,又沒錢治,,,”

“哎!周x元心臟病這回越來越嚴重了,臉變了死相,灰白灰白的,活不了幾天。哈哈哈!”我哪知道周x元是誰?他說這周x元是10多裏外某大隊的小老闆,在公路邊做了一大片房子,開商店開牌鋪,以前沒得病時在省城做包工頭,,,這小D經常在周x元家打牌,沒錢就找周x元借。周x元怕小D手裏沒錢玩,給他介紹在那附近工業園馱鋼管的活路,小D這近好幾年,一直就幹這事,不上班就打牌。小D除了喫飯的開銷,其餘的錢基本上都送到牌場丟了。據他自己說,打20年牌,還押寶,共輸了近20萬。反正他一人喫飽丶全家不餓,就這麼混。現在他手裏幾乎沒有錢,一旦連續停工一個月可能就要餓肚子,但他也不慌。

“再不打,再不打,都是打合牌!”這話小D說了一千回。過不了3天,他又坐在牌桌邊。

小D如果沒錢打牌,就喜歡找我聊天,他以爲我跟他有共同語言。有些大觀點也還真的差不多。

“完了完了,凡灣那一片田地總有300畝,又被圍起來了,又不知拿去幹什麼。”我說這就是土地經濟丶房產經濟的後果,地方上圈地,幾千元一畝地買進,幾萬元一畝賣出,賺差價,爲了解決沒錢用的困境。

“如今一年消費的礦產資源比古代一千年還要多,古代挖礦是人工用鐵鑽慢慢敲打,現在都是大機械一鏟挖下去就是幾十噸,再大的礦山也經不起幾年就要挖平。”我們都認爲,不要太久所有礦山都將枯竭,要啥沒啥。那時技術再先進也沒用。

“200年?最多50年!”小D說,我也表示同意。

“到那時,飛機,輪船,車輛,機械,全部熄火,沒油燒啊!”

“如今造那麼多房,修那麼多路,全部都是地下資源變來的,是沒必要的巨大浪費。”

小D除了打牌,還喜歡買書看,經常手裏捏着一本最新期刋。他的這些觀點都是從書上學來的,和我們上網一樣。他沒有手機,就看書。

所以小D對當前的人口問題也很瞭解。

全國有多少多少光棍,我們村有多少個光棍,爲什麼會是這樣;即使結了婚的患不育症的也比比皆是,等於白娶了老婆。誰誰誰,誰誰誰,他那裏有很多證據。主要原因,他說是食品污染了。當然,這觀點也是他看書得來的,頂多他再聯繫一下實際,再證明一下這些觀點無比正確。

~以上這些相同的話,他和我重複了500遍。我不想給他掃興,每次都表示贊同,於是他時不時又來找我聊天。

其實他說的是當今天下人的共識,很簡單很好理解,小D那口氣卻似乎是他個人的發現。如果小D知道了怎麼解決,那才真算是了不起,他哪裏知道。

慢慢地,我終於發現,我這小D對上述問題並非像我們一樣表示憂慮,他是幸災樂禍,房子沒用,財富沒用,生兒育女沒用,只有像他那樣,窮光棍,啥都不用憂愁,是世上最最英明的人!他似乎想說:“我早就知道將來會是這樣,所以我就選擇了當光棍!”

我注意到,每次和我聊完之後,他像喝了一杯興奮劑,離開時邁着八方步,得瑟地走着。看着他那樣子,讓我都羨慕起他來了。

有時他直接地說:“你兒子沒老婆,還過10年你很淒涼,老二家的兒子也註定要打光棍,你們以前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是這樣,哈哈哈,,,”他那意思,就他英明,乾脆一開始就決定打光棍,免得生兒育女煩惱。

他一個人這麼想也沒錯,全社會的人都這麼想那徹底完蛋了。

反正,在這小D眼裏,別人的壞事都是他的好事。我明確指出你這人道德有問題,成天收集那些壞消息,幸災樂禍,用來寬慰自己,對吧?他響亮的回答:“是的,沒錯!我巴不得別人都死光,都斷子絕孫!”

昨天下午他又踱到我家這邊來了。他穿的像乞丐,身上髒得流油,衣服怕幾個月難得換洗一次,鬍子拉碴,歪戴着睡帽。他這樣子我早已經看順眼了,否則我不可能和他聊天。他一開口又是:“完了,石油很快會沒有了,,,完了,光棍遍地,,,”

接着他聊起了他當年讀書,說他那時總考第一名。說着說着,最後說我嫉妒他太會讀書,所以從不關心他,巴不得他當差生,否則他會是人上之人。說我太壞。他當年讀個小學成績好一點,我這兄長早已是國家老師了,居然嫉妒他,這說法太可笑,也太可惡了,把我氣得大叫:“滾滾滾!以後你再不能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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